可他又不能說實話,又不能猶豫太長時間。
他一想,只能穩住心神硬着頭皮道:“回王爺,末將並沒多問她此事,只覺得應該不假,末將有些失望就回去了,之所以沒立刻來向王爺請罪,是當時覺得無顏面對,但這事終究還要給王爺一個說法,故而一早趕來。”
這麼說,即便清瑤之後暴露了,王爺也怪不到他吧?
宋玖宸審閱着公文,專注的眼神深邃莫測,既像是在思忖公文中的每一處呈達,又像是在評估劉輝所言的真假。
左右親衛都小心着把眼神投向了他。
劉輝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隨後,在他提筆伏案做批示時,他開了口。
“回去告訴沈清瑤,本王雖爲南境之主,但並非昏庸無道、強占民女之人,她若不願,大可以如實稟明想法,基於正當的原則性底線,本王不會強求。
但若這理由是因她傲慢而故意欺詐,愚弄本王,按罪,當杖責二十,流放苦寒之地服勞役三年,家產沒收,但你若知曉而包庇,革職,永不錄用。”
“……”什,什麼?
聞言,劉輝大吃一驚,整個人呆愣當場,都嚇麻了。
革職,永不錄用?
不,不不不……
他忙低下腦袋,如臨深淵寒谷,“是,下官這就去通知。”
已顧不得禮儀,幾乎是腳步虛浮着退出了大殿。
這種反應,兩個親衛已經看出點端倪,面面相覷後,又把目光投向他們家王爺。
宋玖宸從始至終都沒抬頭看劉輝一眼,只專注手裏的事,情緒不顯。
批完這張後,他拿起下一張打開審閱。
掃視字裏行間時,“暗中包圍流雲茶社,後日辰時,沈清瑤若不來請罪,帶太醫和嬤嬤去給她驗身,若如實情不符,依本王剛才之言處置,嚴審她婢女,問清劉輝可知此事。”
他淡淡下令,語氣平緩,卻不容置喙。
夜召接令,“是。”
劉輝坐在馬車裏一個勁兒的發抖,額頭滲着冷汗。
完了,這下全完了,老子的爲官生涯這回總算是到頭了。
王爺還是起疑了,甚至是斷定清瑤在欺詐他。
早知如此,他昨日就該來如實稟報的。
想到這裏,劉輝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流雲茶社這邊,沈清瑤倚在窗台邊,漫不經心的看着對面的茉娘,“這麼多天不見你,我還以爲你出了啥事呢!”
“呵!”
茉娘皮笑肉不笑,“勞煩你掛念了?”
沈清瑤搖了搖頭,“我並非取笑你,能爲自家姑娘出頭,這份勇氣和責任心,我欣賞。”
“……”準備好口水大戰的茉娘微微一愣。
旋即,她狐疑又意外的觀察着沈清瑤,這丫頭想搞什麼鬼?
“行了。”沈清瑤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別疑神疑鬼的了,那張公子的事擺平了沒有啊?要不要我幫你?”
這婆娘雖然嘴毒,老是想害她,但是嘛……
拋開這婆娘護犢子不說。
能堅持兩年,每日偷偷給小鴨梨十文錢,不求回報,不求贊美,這種心腸她更欣賞。
因爲小鴨梨在這婆娘的認知裏,只是個可憐的小乞丐。
茉娘在發愣,被她這反常的態度搞的無法接話。
索性窗一關,“不用,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沈清瑤嘴角一撇,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不用就不用。
她也關上窗戶,扭着腰肢去了書桌那,數數銀票吧!
她的生活也只能如此了!
殊不知,茉娘關上窗戶後並沒離開,而是透過窗紗看着她關窗離開,這會兒正垂着眼,眼底閃着一抹復雜的神色!
劉輝已經到了茶社,直接進了沈清瑤的房間,一副天塌下來了的樣子。
沈清瑤見到他,銀票收都沒來得及,“伯父?”
“還伯父,我被你害死了。”
劉輝唾沫橫飛,滿臉凝重的給她起開,自己坐椅子上去了。
被強制放在一邊站好的沈清瑤一臉懵逼!
但旋即就狐疑了起來,明明心中已猜到是爲何事,但她還是裝着問:“怎麼了,伯父?”
劉輝抓了一把銀票看,然後不感興趣甩一邊。
口渴了,他直接端起沈清姚的那杯茶咕嚕咕嚕喝完。
看的沈清瑤嫌棄又不敢說。
解渴後,劉輝這才蹙眉催着她,“你趕緊的,趕緊去王府認罪去,好好求求王爺,答應他所有的要求,不然咱倆一起玩完。”
“……”
沈清瑤眼神一閃,面容當即有些失色,“什麼意思?”
他查她了?
“你說呢?”
劉輝蹙眉看着她,隨後把宋玖宸的話一字不漏全說了。
片刻後,“現在你還心存僥幸嗎?還覺得自己撒謊是對得嗎?”
沈清瑤很愕然。
眼中的驚訝、疑惑都比不上她此刻非常的慌亂。
這哪裏是帶話,分明是給她下最後通牒。
可是,這怎麼可能?
那天王爺明明已篤定她是殘花敗柳,在沒有另一個人提出疑點的情況下,王爺幾乎是不會對她起疑的。
所以……
她握緊成拳的指尖猛地掐進了掌心,幾乎以一種沉靜異常的目光望着劉輝。
“是您告訴王爺的?”
她側着臉,蹙着眉,壓抑着心底的失望問道。
這件事除了她和小梅,就只有眼前的伯父知道。
劉輝狠狠白她一眼,“蠢,我要是出賣你就不是帶話了。”
對。
沈清瑤立馬撇開目光,像是獲得了最渴望的真相一般,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伯父不會出賣她,那麼是哪裏出錯了?
“清瑤,別在僥幸了,趕緊跟伯父去認罪吧,興許咱還有回旋的餘地。”劉輝眼巴巴看着她。
他的前途就指着她能哄好王爺翻身了,沒有其他辦法。
沈清瑤的目光,茫然又帶有一絲絕望的落在他臉上。
猶豫片刻,她扯出一抹安撫的笑意,“伯父,您先別急,這樣,您先回去,容我想想,想想該怎麼去認罪,您放心,我會盡最大的可能保全您的官位。”
這話說的她自己都懸乎,自身難保,又怎麼保得住伯父?
可不這麼說,又能怎麼說?
她需要時間靜一靜,好好理清一下思緒。
劉輝聞言,嘴一頓,本想說還有什麼好想得,但又覺得這事確實該好好想想。
他起身,“好,你想好之後派人來通知伯父。”
“嗯!”沈清瑤點頭。
劉輝走了。
沈清瑤看着他離開,隨後在椅子上坐下。
她虛脫了,這種感覺就好像即將要挨槍子兒一樣!
到底哪裏出錯了?
她往桌上趴去,臉埋在雙臂之間。
當腦子裏浮現出一雙深邃平靜、卻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時……
操!
她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