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櫺灑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光柱裏飛舞。
蘇晚這一覺睡得極沉,迷迷糊糊一睜眼,身子還沒動,魂兒先嚇飛了一半——
一雙深邃得如同黑潭般的眸子,正近在咫尺地盯着她。
陸昭野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或許根本就沒怎麼睡。
他雙眼泛青,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的小馬扎上,兩條長腿憋屈地蜷着,雙手環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那眼神裏沒有往日的凶狠,也沒有昨夜壓抑的瘋狂,反而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專注,深沉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早?”
蘇晚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縮了縮,聲音帶着剛睡醒的軟糯。
陸昭野喉結滾了滾,沒動,依舊盯着她。
蘇晚眨眨眼,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
“好看嗎?”
陸昭野像是被這笑晃了眼,下意識點頭,一瞬間失神,啞着嗓子吐出兩個字,
“好看。”
話音剛落,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
陸昭野像是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副呆樣有多蠢,那張常年冷硬的臉上迅速掛上一抹緋紅。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動作大得帶翻了小馬扎。
“穿......穿衣服吧。”
丟下這句硬邦邦的話,他不敢再看床上的女人,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那背影,怎麼看都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蘇晚看着關上的房門,忍不住撲哧一笑。
誰能想到,讓人聞風喪膽的“活閻王”,私底下竟然純情成這樣?
她撐起身子,這才發現床邊不知何時放好了一疊整整齊齊的幹淨衣物。
側頭一看,果然,房間角落裏放着一只紅木大箱子。
這箱子原本放在她和陸明的婚房裏,是她的嫁妝箱子。
陸昭野起這麼早,竟然是專門跑去隔壁院子把她的家當搬來了?
蘇晚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陸昭野去搬箱子時,陸明那個窩囊廢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心情頓時大好。
她伸手去拿衣服,指尖剛觸到那疊衣物,動作便是一頓。
在那件紅色的確良襯衫下面,竟然整整齊齊地夾着她的小衣和小褲。
粉色的棉質布料被折疊得方方正正,甚至連帶子都理順了,不僅沒有一絲褶皺,還染上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氣——
那是陸昭野身上的味道。
蘇晚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
這箱子是她自己裝的,貼身衣物向來壓在最底下的角落裏。
這男人把它翻出來,還疊得這麼整齊......
她仿佛能想象到,陸昭野那雙布滿老繭、帶着傷疤的大手,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捏着這幾塊柔軟布料的樣子。
粗礪的指腹擦過細膩的棉布,那種觸感仿佛隔着時空傳到了她的皮膚上,燙得人心慌。
“流氓......”
蘇晚紅着臉低罵了一聲,嘴角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她搖了搖頭,趕緊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黃色廢料甩出去。
咳咳!
大白天的,不合適,不合適。
她手腳麻利地穿戴好,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這才拉開了房門。
門外,陽光正好。
陸昭野就蹲在樹下,側對着房門,正在擺弄一輛半舊的 “永久” 牌自行車。
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他的身上,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黑色背心被汗水浸溼了一塊,緊緊貼在後背上,勾勒出他寬闊厚實的背闊肌線條。
那是常年重體力勞動和嚴苛訓練打磨出來的體魄,沒有一絲贅肉,像是一塊蓄勢待發的鐵板。
剛硬,滾燙,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雄性荷爾蒙。
一時間,車鏈子不知怎麼卡進了齒輪縫裏,他一手攥着車把穩住車身,另一只手握着扳手,指節用力到泛白,正低頭專注地撬動鏈條。
聽見開門聲,他沒回頭,只是手臂肌肉驟然繃緊,握着扳手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猛地發力——
“咔嗒”一聲脆響,卡住的鏈條應聲歸位。
他隨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指腹蹭過沾着的些許機油,原本冷硬的輪廓添了幾分野性糙感,竟該死的迷人。
蘇晚站在門口,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真野。
真硬。
她上輩子絕對是被眼屎糊了眼,豬油蒙了心,才會喜歡陸明。
跟陸昭野這種行走的荷爾蒙放在一起,陸明那種白斬雞似的男人簡直寡淡得像碗餿了的白開水——
不好喝還惡心。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陸昭野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
見她出來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飛快地在她身上掠過。
紅色的襯衫襯得她膚白勝雪,收緊的腰身勾勒出胸前飽滿豐盈的弧度——
那是他剛才親手觸碰過的尺寸。
陸昭野眸色暗了暗,迅速移開視線,站起身把扳手丟進旁邊的工具箱,又用搭在車把上的藍白格子毛巾隨意擦了擦手。
“在家吃嗎?”
他聲音低沉,
“那家人嘴碎,你要是不自在,我們去外面吃。”
他知道陸家人的德行,怕蘇晚受委屈。
蘇晚卻搖了搖頭,挑眉一笑,眼裏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那怎麼行?今天可是咱們結婚第二天,新媳婦敬茶吃飯,不能失了禮數。”
既然重生回來了,這第一頓飯,她不把陸家的桌子掀了,那都算她蘇晚沒本事。
陸昭野看着她那副要磨牙吮血的小模樣,眼底極快地劃過一抹戲謔。
記仇的小狐狸。
愈來愈有意思了。
“等着。”
蘇晚轉身鑽回屋子,打開那口大木箱子一頓翻找,拆拆撿撿,最後拿出了幾個包裝精美的紅紙包。
“走吧,這也得讓你幫忙拿着。”
蘇晚把東西塞進陸昭野手裏,笑得一臉無害,
“這是送給大家的禮物,我媽說了,誰的也不能落下。”
陸昭野低頭看了看手裏那幾個沉甸甸的紙包,雖然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但他直覺這不是什麼正經“禮物”。
他什麼也沒問,順從地接過來攥在手裏。
前面的蘇晚已經興高采烈地往堂屋走去了。
她今天特意扎了個高馬尾,隨着她一蹦一跳的步伐,發梢在腦後輕快地擺動。
紅色的衣擺像一朵盛開的花,整個人看起來嬌美又靈動,透着股子說不出的可愛勁兒。
陸昭野跟在她身後,看着小丫頭俏皮的背影,他那雙總是冷厲的眸子裏,冰雪消融,嘴角怎麼也壓不住那抹上揚的弧度。
他的女人,既然她想鬧,那就陪她鬧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