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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安靜得能聽到牆上掛鍾秒針走動的細微聲響。林悠悠捧着那杯溫熱的牛奶，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指尖傳來的溫度是如此真實，熨帖着她因疲憊和情緒波動而有些冰涼的手，也一點點暖熱了她那顆被驚喜和感動填滿的心。
她低頭，看着便籤紙上那行打印體的字——“補充能量，助眠。”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多餘的關切，甚至沒有親手書寫的溫度，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它無聲地訴說着他的細心與體貼，一種屬於顧衍之式的、冷靜克制卻又直擊人心的體貼。
她小心翼翼地將便籤紙折好，仿佛那是什麼珍貴的信物，然後輕輕放回紙袋。接着，她拿起那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絲帶被系成一個完美的蝴蝶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包裝。裏面是十六顆形狀各異、色澤誘人的手工巧克力，每一顆都像是一件小小的藝術品。
她挑選了一顆表面灑着金色粉末、看起來像是海鹽焦糖口味的，輕輕放入口中。
絲滑的巧克力在舌尖緩緩融化，先是微苦的醇厚，緊接着是焦糖的香甜和海鹽的一絲微鹹恰到好處地中和了甜膩，最後是堅果的香脆口感……層次豐富，味道絕佳。
這滋味，像極了此刻她心裏的感覺。有昨晚經歷的驚嚇和疲憊（微苦），有他電話裏那句“等你”帶來的悸動（焦糖的甜），有剛才進門時他看似平淡問候下可能隱藏的關切（海鹽的微鹹），更有此刻這杯牛奶和這盒巧克力帶來的、無比踏實和溫暖的幸福感（堅果的香脆與回甘）。
她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那份甜意在口腔裏蔓延，也感受着心底那份洶涌的情感在慢慢沉澱，化作更加綿長而深刻的印記。
喝完那杯溫度恰到好處的牛奶，將巧克力重新蓋好，林悠悠感覺渾身的疲憊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暖意驅散了大半。她輕手輕腳地收拾好紙袋，將它放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像是珍藏一個秘密。
洗漱完畢，躺在柔軟的床上，明明身體很累，大腦卻異常清醒。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銀輝。她翻來覆去，腦海裏全是顧衍之的身影——他站在便利店窗邊的孤寂，他遞來護手霜時的自然，他電話裏沉穩的聲音，他剛才開門時那雙深邃眼眸裏可能存在的細微變化，以及這杯無聲無息出現的牛奶和巧克力。
這一切串聯起來，指向一個她越來越無法忽視，也越來越讓她心跳加速的可能性。
他是在乎她的。
至少，是在意她的。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像是炸開了一小朵煙花，璀璨而明亮。她將臉埋進枕頭裏，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雙腳在被子裏輕輕踢蹬了幾下，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夢裏似乎都縈繞着巧克力的甜香和牛奶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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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悠悠是被透過窗簾的陽光喚醒的。她難得地睡到了自然醒，而且醒來時感覺神清氣爽，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
想到顧衍之，她的心情依舊雀躍。她快速地起床，精心挑選了一套看起來清爽又得體的居家服，還特意梳了個精致的馬尾辮。
走出臥室時，她心裏帶着明確的期待和一絲小小的緊張。她想知道，今天早上，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客廳裏，顧衍之已經在了。他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樣子，穿着熨燙平整的居家服，正站在餐桌旁，似乎在……擺放餐具？
林悠悠愣了一下。餐桌上，竟然已經擺好了兩份早餐！簡單的烤吐司、煎蛋和牛奶，和她平時做的差不多，但擺放得……極其符合他的標準。盤子居中，刀叉擺放角度精確，牛奶杯的杯柄朝向一致。
他……做了早餐？
林悠悠幾乎以爲自己還沒睡醒。
聽到腳步聲，顧衍之轉過身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依舊是平淡無波的眼神，但林悠悠卻敏銳地感覺到，那目光似乎比平時……柔和了那麼一絲絲？也許是她的心理作用。
“早。”他率先開口。
“早，顧先生！”林悠悠連忙回應，聲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輕快，“你……你做了早餐？”
“嗯。”他應了一聲，算是承認，然後拉開一把椅子，示意道，“吃吧。”
這個動作自然而隨意，卻讓林悠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這是在邀請她共進早餐？而且，還是他做的？
她有些受寵若驚地走過去，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面前這份擺盤精致得像餐廳出品的早餐，心裏感慨萬千。這真的是那個連抱枕角度都要精確調整的顧衍之做的？
“謝謝你的牛奶和巧克力。”她抬起頭，看着他，真誠地道謝，臉頰微微泛紅，“很好吃，也很……暖心。”
顧衍之正在切吐司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他沒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他的耳根，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似乎……泛起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微紅？
林悠悠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低下頭，忍住笑意，開始享用這份特別的早餐。
煎蛋的火候恰到好處，邊緣焦脆，內裏溏心。吐司烤得鬆軟香酥。牛奶溫度適宜。
兩人安靜地吃着早餐，氣氛卻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空氣中流動着一種微妙而和諧的氣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心照不宣。
他沒有問昨晚她是否睡得好，她也沒有再提牛奶和巧克力。但那些無聲的關懷與感謝，似乎都已經融入了這安靜的晨光裏，融入了這共享的早餐中。
“你今天……”林悠悠吃完最後一口煎蛋，放下刀叉，試探着問，“還要出去嗎？”
“上午在家處理點事情。”顧衍之回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哦。”林悠悠點點頭，心裏莫名地開心。她今天也休息。
早餐後，顧衍之依舊主動收拾了餐具，並且再次展現了他那套標準的清洗流程。林悠悠則負責擦拭餐桌。
當她擦完桌子，準備回房間時，顧衍之卻叫住了她。
“林悠悠。”
連名帶姓，聲音不高，卻讓林悠悠的心猛地一跳。他很少這樣叫她。
“啊？怎麼了，顧先生？”她轉過身，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顧衍之站在廚房門口，手裏還拿着擦幹的玻璃杯，目光落在她臉上，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開口道：“以後飛行，尤其是遇到惡劣天氣，落地後……記得報個平安。”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或者給出一個建議。
但林悠悠卻瞬間明白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昨晚手機關機，知道她沒有主動報平安。
他……一直在等。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澀同時涌上鼻腔，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連忙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失態，聲音有些哽咽地“嗯”了一聲。
“知道了。”她小聲保證。
顧衍之看着她微微發紅的眼圈和低垂的腦袋，眸光微動。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玻璃杯放入碗架，轉身回了次臥。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在林悠悠的心湖裏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蕩起洶涌的波濤。
他不僅用行動關心她，現在，甚至開始用語言（雖然是極其含蓄的語言）來表達他的在意。
這不再是模糊的猜測，不再是她的“自作多情”。這是一個清晰的信號。
林悠悠站在原地，捂着依舊狂跳不止的心髒，感覺整個人都被一種巨大的、名爲幸福的情緒包裹了。
巧克力的甜味似乎還在唇齒間殘留，而此刻心裏的甜，卻比那巧克力，要濃鬱千百倍。
這個清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有些情感，如同藤蔓，在無聲中瘋狂滋長，纏繞住兩顆逐漸靠近的心。
心照不宣，卻已波瀾壯闊。
（第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