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聲,驟然響起。
那哪裏是什麼人頭。
那是馬蜂窩。
還是那種臉盆大小、黑黃相間、毒性極強的虎頭蜂窩!
這一包袱下去,直接給馬蜂們來了個強制拆遷。
成千上萬只被激怒的馬蜂,如同黑色的風暴,瞬間將劉寡婦包圍。
“啊!!!”
“救命啊!!”
劉寡婦扔了手電筒,抱頭鼠竄。
但兩條腿哪跑得過翅膀?
馬蜂們認準了這個毀家仇人,毒針像雨點一樣落下。
臉上、脖子上、手上……
甚至還有幾只順着褲腿鑽了進去。
那種鑽心的疼,比被人扇巴掌疼一百倍。
劉寡婦瘋了。
她也不管什麼方向了,哪裏有亮光就往哪裏跑。
一邊跑一邊嚎,聲音在寂靜的山谷裏回蕩,聽得人毛骨悚然。
楚家院子裏。
霍北疆放下筷子,眉心微蹙。
“我去看看。”
職業習慣讓他無法對這種慘叫置之不理。
“我也去!”
楚靈把最後一口飯扒拉進嘴裏,抓了一把瓜子,興致勃勃地跳下凳子。
這種熱鬧不看,簡直是對不起這頓紅燒肉。
“我也去!”
“我也去!”
楚家兄弟緊隨其後。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門。
剛到村口,就看見遠處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速度之快,堪比百米沖刺。
那黑影一邊跑,一邊揮舞着雙手,像是在跳大神。
身後還跟着一團黑壓壓的烏雲。
“那是啥玩意兒?”楚衛林瞪大眼睛,“野豬成精了?”
霍北疆視力好,一眼就看清了局勢。
“所有人,趴下!”
他大喝一聲,一把將楚靈按進自己懷裏,用寬大的軍裝外套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楚家兄弟反應也快,直接往地上一趴,雙手抱頭。
那黑影帶着那團“烏雲”,呼嘯着從他們身邊掠過。
直奔村裏的打谷場而去。
那裏有燈。
還有剛吃完飯出來納涼的村民。
“救命啊!蟄死人啦!”
劉寡婦沖進光亮處,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草垛上。
馬蜂們失去了目標,又被燈光幹擾,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慢慢散去。
只有幾只還在執着地圍着劉寡婦轉。
霍北疆確認安全後,才鬆開懷裏的人。
“沒事吧?”
楚靈從他懷裏探出個腦袋,頭發有點亂,臉頰微紅。
“沒事。”
她吸了吸鼻子。
全是這男人身上的荷爾蒙味兒,有點上頭。
“走,去看看是哪位勇士。”
楚靈整理了一下衣服,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向打谷場。
此時,打谷場已經圍了一圈人。
大家舉着手電筒,對着地上那坨還在抽搐的物體指指點點。
“這誰啊?”
“看着像隔壁村那個二傻子?”
“不對啊,這衣服……怎麼這麼眼熟?”
楚靈擠進人群,借着手電筒的光,看清了地上的人。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這哪裏是人。
這分明是個發面饅頭。
整張臉腫得像個豬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唇腫得像兩根臘腸,還是紫黑色的那種。
額頭上頂着個大包,亮晶晶的。
要不是那身花布衫,親媽來了都認不出這是劉寡婦。
“哎喲……哎喲……”
劉寡婦躺在地上哼哼,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嘴裏塞了兩個核桃。
“這……這不是劉寡婦嗎?”
終於有人從那身衣服認出來了。
“我的天!這是咋了?遭天譴了?”
“肯定是!白天剛污蔑靈丫頭,晚上就被收拾了!”
“這臉……嘖嘖嘖,以後還咋見人啊?”
村民們議論紛紛,沒一個人上前幫忙。
該。
這就是報應。
楚靈站在最前面,居高臨下地看着劉寡婦。
她剝了一顆瓜子,把瓜子仁扔進嘴裏。
“劉嬸子?”
楚靈試探着喊了一聲。
地上的人動了動,費力地睜開那條縫,看向楚靈。
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她是真的怕了。
白天剛說完這丫頭是妖孽,晚上自己就遭了這一劫。
這哪裏是妖孽。
這分明是惹不起的祖宗!
“唔……唔唔……”
劉寡婦想說話,但嘴腫得太厲害,只能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
“別說了,我都懂。”
楚靈一臉同情地嘆了口氣。
“您這是覺得白天話太多,造了口業,特意找馬蜂給嘴巴打個封閉針?”
“這覺悟,高啊。”
“就是這劑量……是不是大了點?”
周圍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丫頭嘴真損。
霍北疆站在楚靈身後,看着她那副幸災樂禍的小模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這只小狐狸。
剛才在懷裏還軟綿綿的,出來就開始咬人。
不過。
咬得好。
“陳山。”霍北疆開口。
“到!”
陳山從人群後擠進來,手裏還拿着半個沒吃完的饅頭。
“送去衛生所。”
霍北疆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劉寡婦。
“別讓她死了。”
“死了太便宜她。”
“治好了,還有賬要算。”
那些造謠生事、煽動群衆的賬,還沒清呢。
陳山一臉嫌棄地看着地上的人形豬頭。
“首長,這怎麼下手啊?都沒地兒抓了。”
嫌棄歸嫌棄,命令還得執行。
陳山找了輛板車,像拖死豬一樣把劉寡婦扔了上去。
板車顛簸,劉寡婦疼得直哼哼,卻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村民們看着劉寡婦被拉走,一個個心裏都犯嘀咕。
這楚家丫頭,真是邪門了。
以後可得離遠點,千萬不能惹。
這哪裏是病秧子,這分明是言出法隨的活神仙啊!
回家的路上。
楚衛國和楚衛林兩兄弟昂首挺胸,像兩只鬥勝的公雞。
“痛快!真特麼痛快!”
楚衛國揮舞着拳頭,“比我自己動手打一頓還解氣!”
“就是!那臉腫得,估計半個月都消不下去!”楚衛林樂得合不攏嘴。
楚靈走在中間,打了個哈欠。
困了。
這一天天的,比以前在山上修煉還累。
“霍北疆。”
她喊了一聲。
“嗯。”
男人走在她身側,高大的身影替她擋住了夜風。
“我想吃烤紅薯。”
“剛才不是吃飽了嗎?”
“那是晚飯,現在是夜宵。”楚靈理直氣壯,“看戲也是很費體力的。”
霍北疆停下腳步,低頭看着她。
月光下,她那雙杏眼亮晶晶的,裏面寫滿了狡黠和貪吃。
像只喂不飽的小饞貓。
但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討厭這種被使喚的感覺。
甚至還有點……享受?
一定是瘋了。
“回家給你烤。”
霍北疆認命地嘆了口氣。
“要兩個。”
“行。”
“還要喝糖水。”
“……行。”
楚靈滿意了。
她背着手,像個視察工作的老幹部,大搖大擺地往家走。
“這日子,真香。”
霍北疆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快步跟上去,大手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腕。
“路黑,別摔了。”
楚靈掙扎了一下。
沒掙開。
掌心溫熱,帶着薄繭,粗糙卻讓人安心。
“霍同志,你這是占便宜。”
“我是怕你摔了。”
“……”
楚靈翻了個白眼。
行吧。
看在烤紅薯的份上。
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