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篝火噼啪，映照着疤臉三人貪婪而猙獰的面孔。
林玄伏於暗處，心神卻如冰湖般沉靜。混沌匿息粉的效果在緩慢消退，時間不多。他盯着那個修爲最低、煉氣五層的豁嘴馬賊，眼神銳利如鷹隼。
直接出手擊殺或制服這三人？風險極大。疤臉煉氣七層，加上兩個煉氣五層的幫手，絕非現在的他能正面抗衡。即便偷襲，也很難保證一擊必殺，一旦驚動對方或引來更多馬賊，後果不堪設想。
但若就此退去，僅僅報信，雖可讓三長老有所防備，卻無法重創黑風寨，更難以破壞林震天與馬賊的勾結，甚至可能打草驚蛇，讓林震天提前發動更激烈的奪權行動。
“必須混進去……了解更多內情，最好是能掌握他們具體的行動部署、人員分布，甚至……找到他們與林震天勾結的鐵證！”林玄心中念頭電轉，“《混沌築基法》包容變化，萬象煉天爐能分解重構……或許，我可以嚐試……‘僞裝’？”
這個想法極爲大膽。修仙界並非沒有易容換形之術，但要麼需要特殊功法，要麼需要特定法器或丹藥，且很難完美模仿他人的氣息、靈力波動等本質特征。而林玄，除了一個粗糙的混沌匿息粉和能模擬一絲先祖煞氣的指環，並無他物。
但“分解”與“重構”……給了他無限可能。
他的目標鎖定豁嘴馬賊。此人修爲較低，靈智似乎也稍遜，且此刻有些昏昏欲睡，是最好下手的目標。
林玄耐心等待着。疤臉又交代了幾句明日集合的細節，便揮手讓獨眼和豁嘴去休息，自己則盤坐在篝火旁，似乎開始調息修煉。
獨眼馬賊走到山神廟破損的門廊下，靠着柱子坐下，很快發出鼾聲。豁嘴馬賊則晃晃悠悠地走到林玄藏身的巨石另一側不遠處，找了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一屁股坐下，解下腰間的水囊灌了幾口，嘟囔了幾句含糊不清的咒罵（似乎是抱怨深夜還要趕路），然後便靠着石頭，閉上了眼睛。
機會！
林玄屏住呼吸，將混沌匿息粉最後一點效果催發到極致，身影幾乎完全融入黑暗與石頭的陰影之中。他如同捕食前的毒蛇，緩慢而穩定地移動，繞到豁嘴馬賊的側後方。
距離，三丈，兩丈，一丈……
豁嘴馬賊毫無所覺，呼吸漸漸均勻。
林玄手中，悄然多了一物——那是一根之前分解廢棄木料得到的、尖端被削得極其鋒利的木刺。木刺本身普通，但其尖端，被他塗抹了一層以混沌靈力逼出的、自身精血與微量“腐朽有機物殘渣”混合的“麻痹毒液”。這毒液效果微弱，對付煉氣五層修士，最多讓其氣血遲滯、反應遲鈍一瞬。
但一瞬，就夠了！
咻！
木刺脫手，無聲無息，卻快如閃電，精準地射向豁嘴馬賊後頸一處相對脆弱的穴位！
幾乎在木刺出手的同一時間，林玄身形暴起，體內混沌靈力瘋狂運轉，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直撲目標！
“嗯？！”豁嘴馬賊畢竟是刀頭舔血的亡命徒，在木刺及體的瞬間，後頸汗毛倒豎，一股危機感讓他猛地睜眼，下意識就想側身翻滾並示警。
但木刺上的微弱麻痹毒液已然生效！他身體的動作，比意識慢了那麼微不足道的一絲！
噗！
木刺深深扎入後頸穴位，並不致命，但強烈的刺痛和瞬間的氣血遲滯，讓他悶哼一聲，動作徹底僵住。
而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林玄已撲至身後！
他沒有用刀（也沒有），沒有用拳。他的雙手，十指如鉤，帶着一絲混沌靈力的幽暗光澤，狠狠地、準確地扣在了豁嘴馬賊的雙側太陽穴上！
“萬象爐，攝魂！”
林玄心中低吼，將全部精神力量，連同萬象煉天爐的一絲吞噬鎮壓之意，透過雙手，狠狠貫入豁嘴馬賊的識海！
這不是搜魂術（他也不會），而是一種基於分解能力延伸出來的、更加粗暴直接的意念沖擊與信息攫取！他要的不是完整的記憶，而是在對方心神失守、意識混亂的瞬間，強行攫取其最表層、最活躍的近期記憶碎片，尤其是關於黑風寨內部情況、此次行動細節、以及個人習慣特征的信息！
“啊——！”豁嘴馬賊雙目驟然暴凸，口中發出一聲壓抑的短促慘呼，但聲音還未完全發出，就被林玄另一只手死死扼住喉嚨。他渾身劇烈抽搐，識海如同被鐵犁狠狠犁過，劇痛與混亂讓他瞬間失去反抗能力。
【強行攫取記憶碎片（目標：豁嘴馬賊）進行中……】
【警告：目標意識劇烈反抗，可能造成記憶嚴重殘缺或目標腦死亡。】
【獲得記憶碎片：黑風寨小王莊臨時據點位置（清晰）、寨中部分頭目樣貌特征（模糊）、豁嘴馬賊個人習慣（如口頭禪、走路姿勢、與部分同夥關系等片段）、對疤臉的畏懼（強烈）、對此次劫掠行動的期待與貪婪（強烈）……】
【攫取中斷！目標意識瀕臨崩潰！】
足夠了！
林玄眼神冰冷，毫不猶豫，雙手猛然用力！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豁嘴馬賊的頸椎被生生扭斷！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抽搐停止，徹底沒了聲息。
整個襲殺過程，從木刺出手到扭斷脖子，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快、準、狠！且因爲林玄刻意控制動靜和方位，篝火旁的疤臉依舊閉目調息，門廊下的獨眼鼾聲依舊。
林玄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將豁嘴馬賊的屍體拖到巨石陰影更深處。他先迅速剝下對方的外衣、褲子、靴子（好在馬賊穿着簡陋，多是粗布皮甲），套在自己身上。衣服有些寬大，沾着汗味和血腥味，但此時顧不得了。
最關鍵的是“換形”。他回憶着剛剛攫取到的、關於豁嘴馬賊樣貌特征的模糊記憶——豁嘴（特征明顯）、蒜頭鼻、掃帚眉、左臉頰有道淺疤。還有其大致的體態、走路的些微習慣。
“分解自身表層肌膚血肉氣息，重構模擬目標特征……”林玄閉上眼，意念沉入體內。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嚐試，稍有不慎就可能真的損傷自身。但他別無選擇，且對系統的掌控和自身靈力的微妙控制，給了他一絲信心。
他控制着混沌靈力，如同最精細的手術刀，在面部、頸部、手部等暴露在外的皮膚表層，進行着微觀層面的“分解”與“重構”。分解掉自身部分表皮細胞的特定排列和氣息，同時模擬豁嘴馬賊屍體上尚存的細胞結構特征、疤痕紋理、甚至毛發分布。
這個過程痛苦且消耗巨大，林玄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但他咬牙堅持。同時，他調動萬象煉天爐，將那一縷從先祖指環上模擬來的古老煞氣，與豁嘴馬賊屍體上殘留的凶煞氣息混合，覆蓋全身，盡量模仿對方的靈力波動特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於，林玄睜開眼。他伸出手，借着極其微弱的月光看去——手掌皮膚變得粗糙了些，指關節粗大，指甲縫裏還有黑泥（模擬的）。摸了摸臉，觸感也略有不同，嘴唇似乎厚了些，而且……上唇確實有一道細微的豁口（靈力模擬出的視覺效果）！
他湊到一小片積水前（昨夜雨水殘留），水面倒映出一張模糊但足以亂真的面孔——正是那豁嘴馬賊！眼神氣質或許仍有差異，但在昏暗光線下，加上他刻意模仿記憶中豁嘴那有些蠢笨凶狠的神態，足以蒙混過關！
“還不夠……”林玄迅速處理掉豁嘴馬賊的屍體。分解？動靜太大，且屍體蘊含能量和材料不少，分解需要時間。他選擇更直接的方式——將屍體塞進巨石底部一個隱蔽的石縫深處，並用碎石和泥土匆匆掩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發現。
做完這一切，他迅速調整呼吸，模仿着記憶中豁嘴馬賊那略顯拖沓的步子，搖晃着身體，從巨石後繞出，走向篝火。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但他強迫自己鎮定，臉上擠出幾分困倦和不耐煩。
“媽的，這鬼地方蟲子真多，咬得老子睡不好。”他學着豁嘴馬賊的口吻，低聲嘟囔了一句，走到篝火旁，離疤臉稍遠些的地方，一屁股坐下，靠着一塊石頭，閉上了眼睛。他能感覺到疤臉的目光似乎掃了他一眼，帶着一絲不耐，但並未深究。
成功了！第一關過了！
林玄不敢真的放鬆，依舊保持着警惕，耳朵豎起，捕捉着周圍一切細微聲響。同時，他體內混沌靈力緩緩運轉，繼續細微調整着僞裝，並恢復着剛才的巨大消耗。
一夜無話。
天剛蒙蒙亮，疤臉便站起身，踢醒了還在打鼾的獨眼馬賊：“起來了！趕路！回小王莊！”
獨眼馬賊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看到“豁嘴”（林玄）已經坐在那裏，咧嘴笑道：“豁嘴，今天醒得挺早啊？昨晚沒被女鬼叼走？”
林玄模仿着記憶中的反應，甕聲甕氣地回罵道：“叼你大爺！老子夢到發財了，笑醒的！”
疤臉冷哼一聲：“少廢話！抓緊時間！”說完，當先朝着西面山林走去。
林玄和獨眼連忙跟上。
一路上，林玄盡量少說話，多觀察，模仿着豁嘴的行爲舉止。獨眼馬賊似乎也沒太在意，只是偶爾抱怨幾句山路難走。疤臉則始終沉默，眼神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林玄對黑風寨和小王莊據點有了更多了解。黑風寨主力盤踞在黑風峽，易守難攻。小王莊是黑風寨設在黑風峽外圍的一個秘密前哨和物資中轉站，位於黑風峽與落鷹澗之間一處隱蔽的山坳裏，原本是個廢棄的小山村，被黑風寨占據後加以改造，常駐有二三十名馬賊，算是此次劫殺行動的臨時指揮所和集結地。
約莫走了兩個時辰，翻過兩座山頭，前方出現一個被濃密樹木掩蓋的山坳入口。入口處看似天然，但林玄敏銳地察覺到，兩側大樹後和岩石縫裏，隱藏着暗哨。疤臉打了個唿哨，暗哨處有人回應，他們才被放行。
進入山坳，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幾十戶規模的小村落出現在眼前，但房屋大多破舊，被簡單加固過。村落中央的空地上，雜亂地拴着幾十匹戰馬，一些馬賊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喝酒、賭博、打磨兵器，呼喝叫罵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着汗臭、馬糞和劣質酒水的混合氣味。
“這才是真正的匪巢……”林玄心中一凜。這裏馬賊的數量，比他預想的還要多些，粗略一看就有四五十人，而且個個氣息彪悍，帶着煞氣，修爲多在煉氣三四層，小頭目則有煉氣五六層。加上疤臉帶來的，以及可能還在外面的，這次行動，黑風寨出動的人手恐怕超過六十！這絕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足以對林家精銳的貨隊構成致命威脅。
疤臉一回來，幾個小頭目立刻圍了上來。
“二當家！”
“二當家回來了！”
疤臉點點頭，沉聲問：“兄弟們集結得怎麼樣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禿頭漢子（煉氣六層）答道：“差不多了，咱們寨子能動的基本都過來了，加上外面零散回來的兄弟，現在莊子裏有六十三人。大當家傳話，讓二當家您全權負責此次行動，他在寨子裏等您的好消息。”
“嗯。”疤臉滿意地點點頭，“讓兄弟們抓緊時間準備，檢查兵器馬匹，備足幹糧箭矢。明日一早，分批出發，前往落鷹澗預設埋伏點。記住，動靜小點，別驚動了附近的獵戶和采藥人。”
“是！”幾個小頭目領命而去。
疤臉又看向獨眼和“豁嘴”（林玄）：“你們倆，去倉庫那邊，清點一下明日要帶上的‘家夥’，特別是那幾架重弩和破甲箭，務必確保完好。”
“是，二當家。”獨眼應道。林玄也連忙學着甕聲答應。
兩人離開中央空地，朝村落東側幾間看起來相對堅固的石屋走去。那裏應該就是倉庫和裝備存放點。
路上，獨眼低聲對林玄道：“豁嘴，這次油水足，咱們跟着二當家好好幹，說不定能分到不少好處。聽說林家那批赤鐵礦石，成色極好……”
林玄含糊地應和着，心中卻飛速盤算。倉庫！那裏很可能存放着黑風寨的重要物資，也可能有他們與林震天來往的信件或信物！必須想辦法進去看看！
來到倉庫石屋前，門口有兩個馬賊看守。獨眼亮出疤臉的命令，順利進入。
石屋內光線昏暗，堆滿了各種物資：成袋的糧食、風幹的肉脯、一捆捆箭矢、刀槍劍戟等普通兵器，以及角落用油布蓋着的幾架閃爍着寒光的重型弩機！這種弩機威力巨大，足以威脅煉氣後期甚至築基初期的修士，是攻堅利器！旁邊還有幾箱特制的破甲箭。
“黑風寨居然有這種軍械！”林玄心中暗驚。這東西絕非普通馬賊能輕易弄到，要麼是劫掠所得，要麼……就是有人暗中提供！林震天的嫌疑更大了！
他一邊跟着獨眼裝模作樣地清點檢查，一邊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倉庫的每一個角落。很快，他注意到倉庫最裏面，有一個上了鎖的鐵皮箱子，箱子表面還貼着兩道簡陋的封靈符。
那裏面，會是什麼？林玄的心跳微微加速。
（第七章 易形換，窺敵巢，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