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買的火車票是下周二的。
從白葉鎮到南省不算太遠,坐一天火車就能到,她特意多花了些錢買了臥鋪,就是擔心江映雪剛出月子受不住顛簸,也怕小孫女在路上吃不消。
想起昨天在夏方萍家看到的景象,夏嵐仍覺得心有餘悸。
那空蕩蕩的屋子,連張板凳都沒剩下,小偷顯然是看準了她們家沒人才敢如此猖狂。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車票,暗自慶幸自家雖然也在收拾行李,但至少還沒被賊人盯上。
“媽,車票買好了?”江映雪抱着剛睡醒的汀汀從裏屋走出來,輕聲問道。
夏嵐點點頭,將車票掏出來給兒媳看:“下周二早上的車,我買了臥鋪,你和孩子能舒服些。”
“讓媽費心了。”江映雪接過車票仔細看了看,唇角泛起淺淺的笑意。
她頓了頓,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對了媽,這幾天若是姨媽來借錢,您可千萬別借。她們家剛遭了賊,萬一小偷還在附近盯着,說不定到時候又要遭賊惦記了,而且,知道咱們借錢給她們,說不定會以爲咱們家底厚實,轉頭還會盯上咱們了。”
“對哦!”夏嵐聞言一怔,她原本確實存了接濟妹妹的心思,被兒媳這麼一提醒,頓時覺得有理。
她想起昨天夏方萍那副歇斯底裏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你說的有道理。”
夜深人靜時,江映雪將熟睡的女兒輕輕放在床上,爲她掖好被角。
月光從窗櫺間漏進來,在小汀汀白嫩的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孩子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偶爾發出幾聲夢囈。
……
而一牆之隔的夏方萍家,卻是另一番景象。
夏方萍是被孩子的哭聲驚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從冰涼的水泥地上坐起來,只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腰背酸痛難忍。
昨夜夏嵐實在看不過去,給她們送來一床舊涼席,好歹讓她們不至於直接睡在水泥地上。
幸好現在是六月份,天氣還不算太涼,否則這一夜怕是更難熬。
“哭哭哭,就知道哭!”夏方萍煩躁地瞪了一眼哭鬧的孫女,掙扎着站起身。
她的頭發散亂,眼袋浮腫,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柳夢佳默默抱起孩子,低着頭不敢說話。
她從昨天開始就沒吃什麼東西,此刻只覺得頭暈眼花,連哄孩子的力氣都沒有。
夏方萍胡亂抹了把臉,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往公安局趕。
清晨的街道上,早點攤子已經支起來了,油條的香氣飄得滿街都是。
她咽了咽口水,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只得加快腳步。
到了公安局,王公安正在辦公室裏翻閱案卷。
“夏同志,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見到夏方萍,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公安同志,我們家案子有進展了嗎?”夏方萍急切地湊到辦公桌前,“這都過去一天了,你們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王公安合上案卷,揉了揉眉心:“夏同志,我們正在全力偵查。但是說實話,這個小偷作案手法很老道,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連個鞋印都找不到,而且附近的鄰居也沒人看見可疑的人或車輛。”
“怎麼可能!”夏方萍的聲音陡然拔高,“那麼多東西,難道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我們勘察過現場,”王公安耐心解釋,“而且根據你們的說法,丟失的物品數量龐大,按理說應該需要車輛運輸。但奇怪的是,周圍的住戶都說沒聽見汽車的聲音。”
夏方萍越聽越急:“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我們一家老小現在連口飯都吃不上,晚上連床被子都沒有……”
“我們已經擴大了偵查範圍,也在各個舊貨市場布置了眼線。”王公安說道,“但是這種案子偵破起來確實需要時間,你要有耐心。”
“耐心?我都快餓死了還要什麼耐心!”夏方萍突然情緒失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來,“找不到東西我就不走了,你們公安是幹什麼吃的?老百姓的東西都被偷光了,你們連個小偷都抓不到!”
“我看你們壓根兒就沒有認真去查,要不然怎麼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那麼多東西,總不能說沒就沒吧?說出去誰會相信?”
“你們查不出來,就是你們無能!沒用!!”
夏方萍情緒越來越激動,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周圍的人聽得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過,對付這種潑皮,他們也沒有辦法,她是苦主,又沒有犯法,總不能把人抓起來吧?
有人想要上前勸阻,被王公安用眼神制止了。
“夏同志,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是你這樣鬧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影響我們工作。”他蹲下身,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
“我不管!”夏方萍索性躺倒在地,雙腳亂蹬,“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死在這裏,反正回去也是餓死,不如死在你們公安局!”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公安快步走進來,在王公安耳邊低語了幾句。
“夏同志,我們剛剛得到一條重要線索,需要立即去核實。你這樣鬧下去,只會耽誤破案進度。”王公安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對夏方萍說。
聽到這話,夏方萍才不情不願地從地上爬起來,將信將疑地問:“什麼線索?真的能找到小偷?”
“現在還不確定,但總算是有方向了。”王公安正了正帽子,“所以你更應該配合我們工作,先回家等消息。”
夏方萍這才抹了把眼淚,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叮囑:“王公安,你們可一定要抓緊啊!我們一家老小就指望你們了!”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王公安長長地嘆了口氣。
旁邊的年輕公安低聲問:“師父,真有什麼新線索?”
王公安搖搖頭:“先穩住她再說。這個案子確實蹊蹺,我辦案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偷得這麼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