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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摟着在懷裏沉沉睡去的女兒,江雪玲出神地望着窗外一掠而過的風景,不知爲何陡然間心亂如麻。
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從生命中被活生生地剝離下來。
她摸不清到底是什麼。
是陸懷川?不會的,當年她退婚懷上其他男人的孩子,他都無怨無悔癡心不改。這次只是去探望一下季母,別說陸懷川不知情,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置氣的。
他會一直在原地等着,等她回來。
這般想着,江雪玲擔心起了季母。
這四年來,季母因着季澤言不肯結婚的事抑鬱成疾,動輒生病住院,她幾乎每個月都要往京市寄錢。這回更是病得嚴重,也不知最後那筆救命錢能不能挽救季母的性命。
江雪玲很是內疚。
都是因爲她,季澤言才不肯成家。
好在她爲季家生下了女兒。心病還須心藥醫,只要帶孩子去見見季母,解開心結,病自然就好了。
隨着目的地越來越近,江雪玲不免憂心忡忡。如果季家要讓她們留在京市怎麼辦?江綿綿是季家唯一的孫女,季家肯定不願意讓自己的血脈流落在景城一個小縣城裏。
放棄陸懷川嗎?他會放手成全嗎?
江雪玲竟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像八年前那樣,毅然決然地與陸懷川解除婚約劃清界限了。
她好像愛上了那個傻乎乎的男人。
爲什麼同時有兩個男人對她情根深種呢?如今,不管她怎麼選擇,都會傷害其中一個。
帶着滿腹惆悵,江雪玲母女順利抵達京市火車站。
她直奔季母所在的醫院。
“您好,幫忙查一下羅晚玉女士的病房號。”
這次來京市是在葬禮那天晚上臨時起意決定的,江雪玲無法寫信提前告知,正好給季家一個驚喜。
“媽媽,奶奶會喜歡綿綿的吧?”
江綿綿有些緊張又有些自豪:“綿綿的親奶奶跟那個髒兮兮的奶奶不一樣,連名字都很好聽。”
前台護士正在查詢病房號,江雪玲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細軟的發頂:“奶奶當然會喜歡綿綿了,奶奶一直都很想念你。”
“她等了你好多年了。”
江綿綿抿唇笑了笑,開心地央求道:“媽媽,我們不回去找那個爸爸了好不好?綿綿想要留在京市,留在奶奶身邊。”
“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眼前浮現陸懷川的身影,江雪玲竟有些心緒不寧。
江綿綿撅起嘴,正要說些什麼,護士先行開了口。
“醫院裏沒有叫羅晚玉的病人。”
“怎麼會?”江雪玲詫異。
她當即掏出季澤言的信件,對了對醫院的名字。
“就是這家醫院。”
“難不成轉院了?”
江雪玲反復讓護士確認了好幾遍,直到護士不耐煩:“這位同志,醫院自始至終都沒有你要找的那個叫羅晚玉的人來問診,好巧不巧,連同名同姓的都沒有。”
江雪玲心驚得沉了又沉。
“怎,怎麼會?”
醫院名字季澤言提了幾次,不可能出現筆誤。如果季母這幾年並沒有生病住院,那爲什麼他要頻繁向她借錢?他從來沒還過!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底緩慢成型,幾乎就要將她淹沒。
他在騙她錢?
他堂堂A大教授,何必騙她的錢?
江雪玲慌不擇路地離開醫院,也不顧不上素來嬌慣的江綿綿哭鬧着說口渴腳疼,帶着女兒沿路打聽走到了A大。
不曾想,帶給她的是更大的噩耗。
“A大只有一個姓季的教授,叫季平,五十歲了。”
“沒有你要找的季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