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防將領通敵叛變,邊關主將的妻兒家眷皆須留於京城。
這既是保護,亦爲人質,以此提醒將軍謹言慎行。
正當牛繼宗低聲安撫婦人時,門外驟然傳來一陣急呼。
“將軍!”
“將軍!”
“賈副將回來了!!”
第二十四章:歸家!戰火之殤!
紅樓世界!
大漢王朝!
文武三年!
雁門關!
賈珷居所!
說是府邸,其實不過一處尋常院落。
賈珷被賈家哄騙至雁門關,除爲他謀得一官半職外,還派了幾名小廝隨行。
名義上是照料,實則爲監視賈珷。
眼前這小院,便是牛繼宗爲賈珷張羅的安身之處。
望着這不起眼的院子,賈珷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上前叩響門扉。
“咚咚咚……”
寂靜夜中,敲門聲格外清晰。不久,一名兵士開了門。
開門者正是隨賈珷出征的賈二。
“將軍?”
賈二看着門外身影,疑心自己看錯,揉了揉眼,又仔細望去。
“將……將軍,真是您嗎?”
他聲音發顫,幾乎哽咽。
“好小子,連自家將軍都不認得了。”
賈珷含笑上前,拍了拍賈二的肩。
“將……將軍,您……您終於回來了……”
聽見熟悉話音,賈二強忍淚水,嗚咽着喚道。
“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賈珷見他落淚,好笑地搖搖頭,輕聲斥道。
“將軍,我……我是見到您太高興了。”
賈二抹着眼答道。
“呵,老子命硬,怎麼可能……”
賈珷話音未落,眼前驟然一黑,直直昏倒在地。
“將軍!”
“將軍!”
……
次日拂曉,天光微亮,賈珷依着這身子的習慣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木梁屋頂。
回想昨夜昏迷前的種種,賈珷稍鬆了口氣。
暈厥之故,他大致有數——雖不知爲何氣力陡增,終究肉身凡胎,受傷便會流血。
昨夜之狀,怕是失血過多所致。
他翻身坐起,低頭看了看腹間發癢的傷處,輕輕解開纏裹的布條。
傷口上敷着不知名的草藥,血已止住,淺傷處竟已結痂,只幾處較深的舊傷因昨夜激戰崩裂,滲出血絲,但亦不嚴重。
賈珷略看一眼,便重新包扎妥當。
這身軀恢復力驚人,照此情形,不消幾日便可痊愈。
活動幾下筋骨後,他走到衣架旁,依記憶取出一副鎧甲,披掛在身。
“將軍?”
“您醒了?”
正要出門尋些吃食,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不醒難道還睡着?”
賈珷險些笑出聲,扭頭沒好氣地看向賈大。
“呃……”
“將軍,我……”
賈大面露窘色,低聲應道。
賈珷未再多言,望了望院外景致,邁步走了出去。
院中。
“賈大,昨夜有多少人隨你一同歸來?”
賈珷立在院心,閉目深吸一口這時代獨有的清冽空氣,語氣沉緩地問道。
賈大低頭默然,只盯着自己鞋尖。
未聞回應,賈珷緩緩睜眼,轉身凝視着他。
“將軍……”
“昨夜歸來……一百六十二人。”
賈大嘴唇微顫,神情悲戚,低聲答道。
賈珷聽罷,再度合眼,沉默了下去。
“那些將士……”
“都……”
“都安排妥當了嗎?”
賈珷閉着雙眼,腦海中閃過昨夜出發前的畫面,艱難地開口問道。
“回將軍的話,有家眷的都安排了,只是多數人都不肯收下撫恤。”
“他們說,爲將士們感到驕傲,糧食應當留給軍中弟兄。”
“但那些沒有家人的將士們,屬下……”
話到此處,賈珷已明白賈大未竟之言。
當初挑選時,本就是赴死之志,去的人大多無父無母。既無家人,縱想補償,又能補償給誰呢……
“罷了,我都知道了。”
“把活下來的弟兄們安置好便是。”
賈珷擺了擺手,低聲吩咐道。
“是!”
第二十五章:現實何曾溫柔!親兵的逝去!!
紅樓!
大漢王朝!
文武三年!
雁門關!
賈珷與賈大沒說多久話,賈二便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將軍,飯菜備好了,請用些吧。”
賈二走到賈珷身邊,恭敬說道。
“呵,一起用吧。”
賈珷瞥了一眼托盤裏的東西,輕笑對賈大與賈二說道。
“將軍,這……”
賈大剛要推辭,話未說完,賈珷已轉身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賈二將盤中飯菜一一擺在石桌上。
賈珷正要動筷,卻見賈大與賈二仍站在原地,毫無入座之意。
見此情形,賈珷不由搖頭。
“都坐下,一同吃。”
賈珷對二人吩咐道。
“將軍,這……”
賈大與賈二對視一眼,猶豫着看向賈珷。
“坐下。”
賈珷語氣微沉。
“是!”
賈大見賈珷神色不悅,只得拉着賈二在賈珷對面坐下。
“呵,這才對。”
“來,用飯吧。”
擁有現代魂魄的賈珷,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
賈大與賈二雖是下屬,卻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同桌吃飯又何妨?
以賈珷如今的眼光看,桌上飯菜實在平常,但在這時代,已是尋常百姓難求的一餐飽飯。
雖只兩葷兩素,分量卻足,盤裏堆得滿滿當當。
不過賈珷等人皆是軍中猛士,飯量自然不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桌上飯菜幾乎掃盡。
覺着八分飽時,賈珷意猶未盡地放下碗筷。
並非吃飽,而是飯菜已盡。
“將軍,屬下再去取些飯菜來。”
見賈珷似未飽足,賈大起身恭敬問道。
“不必,這樣就好。”
賈珷搖頭笑道。
待賈二將碗中最後一粒飯送入口中,賈珷在此世的第一頓早飯也算結束。
看着賈大與賈二收拾碗筷的身影,賈珷忽然想起今日似乎未見賈三與賈小妹。
“對了,三兒和小妹呢?”
賈珷看向二人問道。
話音入耳,賈大與賈二的手同時一頓。
見二人沉默,賈珷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說話,三兒和小妹怎麼了?”
賈珷臉上笑意褪去,轉爲緊張,語氣卻依然平靜。
賈大聞言,反常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收好碗筷塞給賈二,打發他出去。
“將軍,小三……小三回來之後,沒能撐過去……”
“小妹是看着小三走的,一夜沒合眼,見到將軍暈倒時,也跟着暈了過去。”
賈大沉默片刻,勉強開口說道。
“小三……”
“賈大,我……”
如今卻……
“對不起……”
胸口仿佛被巨石沉沉壓住,賈珷靜默半晌,唇間才逸出低微的自語。
“將軍……”
賈大含淚望着賈珷,確認自己並未聽錯,怔怔地凝視着他的臉。
“小四走了,小三也走了。若不是爲了我,他們或許……”
賈珷睜眼望向天際,聲音輕得像在對自己說話。
“將軍……”
“小三和小四……定不願看見將軍這般模樣。”
賈大抹去淚水,望着失神的賈珷,輕聲勸慰。
賈珷轉過頭,看見賈大努力安慰自己的神情,不由得搖了搖頭。
賈大、賈二、賈三、賈四與賈小妹,皆是賈珷自匈奴人手中救下的。
朝夕相處,已近兩年。
雖非血脈至親,情誼卻更勝親手足。
連他們的名字,都是賈珷所取。
如今賈四隨他從前行蹤探查匈奴時,爲護賈珷中箭身亡,倒在了歸途。
若非穿越之故,連他這條命,大抵也要丟在那場廝殺裏。
而賈三,亦因他而死。想起幾日前剛回雁門關,賈三還一聲聲“將軍”喚得熱切。
怎知那一別,竟是最後一面,連告別都未能。
紅樓。
大漢王朝。
文武三年。
雁門關。
“將軍,還有一事……小人不知該不該說。”
賈大猶豫着開口,望向垂首坐在石凳上的賈珷。
“說吧。”
賈珷聲線低沉,顯然仍未從賈三的死訊中回神。
“廚房的嬤嬤與平日伺候將軍的那兩名小廝,昨日見將軍未與我們同歸,已收拾行裝離開了。”
賈大抱拳低頭,小聲稟報。
“離開?去了何處?”
賈珷一怔。並非與這三人有多深交情,只是此時關內嚴禁隨意出入。
“聽將士們說,曾在牛將軍府外見過他們……想來是請辭回京去了。”
賈大語氣裏帶着一絲不屑。
“呵……”
賈珷聽罷,冷冷一笑。
那幾人本是榮國府家奴,當初隨他來雁門關時便滿臉不情願。如今聽得他可能回不來,又逢匈奴十萬壓境,自然趁機離去。
“將軍,可要將他們追回?”
賈大眼中閃過厲色。
“不必了。匈奴將至,想走便走吧。”
賈珷半闔着眼,望向匈奴的方向,語氣平淡。
賈大沉默片刻,再度開口:
“將軍……您也回京城吧。”
他咬緊牙關,聲音壓得極低。
“嗯?”
賈珷以爲自己聽錯,扭頭看向賈大。
臨陣脫逃,罪可誅族。
“將軍已立下不少軍功,如今又負傷在身。若向牛將軍請辭,他應當不會爲難將軍。”
賈大連忙解釋。
賈珷聽罷,忽然笑了出來。
若真想走,當初他便不會返回雁門關。隨便尋個地方隱姓埋名,豈不更自在?
反正那時,所有人都以爲他已戰死。
想起前世庸碌二十餘載,辛苦半生,除了一身欠債之外一無所有——
既然上天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賈珷不願再走老路。
“賈大,你怕死嗎?”
賈珷正視賈大的雙眼,語氣忽然輕快起來。
賈大一愣。他預想過將軍多種回答,卻未料到這一問。
“將軍,我不怕死。”
賈大攥緊拳頭,鄭重答道。
“哈哈哈……好小子。”
“你都不怕死,難道本將軍會怕?”
賈珷大笑着反問賈大。
陽光灑落,映照着賈珷大笑的身影,賈大神情一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
雁門關。
城樓議事廳。
“將軍,聽說賈副將回來了?”
牛繼宗剛踏進廳內,一名武將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牛繼宗原本嚴肅的臉上頓時露出笑意。
“不錯,賈副將昨夜已回。”
他笑着答道。
此言一出,議事廳裏立刻熱鬧起來。
“哈哈哈,俺早說賈副將福大命大,哪會折在那些畜生手裏!”
“正是!今早我手下軍士來說,我起初還不信呢。”
“這有何稀奇?賈副將平安歸來,豈不是理所應當?”
衆將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牛繼宗並未呵斥,任他們說笑。
自從匈奴扣關的消息傳來,雁門關上下便籠罩在一片惶然之中。城中稍富些的人家早已逃離,若非多數百姓根在此地,只怕除了守軍,已無人願留此等死。
賈珷歸來的消息,正好讓衆人抒懷一番。
笑聲持續了半晌,直到牛繼宗輕咳兩聲,方才漸漸止息。
“將軍,賈副將既已回來,是否請他一同商議應對匈奴之策?”
一員武將起身抱拳,恭敬請示。
“此事不急。”牛繼宗搖頭,“賈副將昨夜方從匈奴手中脫險,且讓他先歇息片刻。”
衆將聞言,皆點頭稱是。
衆人嘴上說得輕鬆,心裏卻都明白:昨日聽賈大所述情狀,賈珷能活着回來,已是天大的僥幸。
“好了,此事暫且不提。”牛繼宗目光掃過衆將,語氣沉穩,“賈副將歸來,於大夥、於雁門關皆是好事。但雁門關安危,終須衆人同心協力。來,我們繼續商議昨日之策——如今賈副將回來,把握又添了幾分。”
“是!”
…………
紅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