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妖塔的結界徹底穩固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林小滿趴在玄的背上,被他背着走下陡峭的塔階,晨露打溼了他的發梢,卻沒讓他腳步有絲毫晃動。
“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林小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還有些虛弱。爲了重啓封印,她幾乎耗盡了血脈之力,此刻手腳都在發軟。
玄卻沒停,反而把她往上托了托:“別動,摔下去我可不負責。”他的聲音帶着笑意,晨光透過塔林的縫隙落在他側臉,琥珀色的眸子裏漾着暖意。
塔下,阿忠正指揮小石頭清理戰場,周醫生則蹲在一邊,給被打暈的保安喂醒神藥。看到兩人下來,周醫生立刻迎上來,遞過一個保溫杯:“快喝點參湯,我特意加了鎮魂木碎屑,補氣血的。”
林小滿接過杯子,剛喝了一口,就被燙得吐了吐舌頭。玄伸手拿過杯子,自然地幫她吹涼,動作熟稔得像是做過千百遍。周醫生和阿忠對視一眼,偷偷笑了起來。
“共工這次是真的被封死了?”小石頭舉着羅盤跑過來,羅盤的指針已經恢復平靜,“我這羅盤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嗯,神玉與鎖妖塔本源相連,除非天地傾覆,否則他再也出不來了。”阿忠捋着胡須,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八十年了,總算能給月娥姑娘一個交代了。”
提到外婆,林小滿心裏一動,從懷裏掏出那對合二爲一的玉佩。經過這次重啓封印,玉佩變得更加溫潤,上面的“緣”字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有流光轉動。
“這玉佩……”她摩挲着玉佩,突然想起塔頂看到的畫面,“外婆當年是不是留下了什麼話?”
玄握住她的手,指尖與她一起落在“緣”字上:“她想說的,都在這玉佩裏了。”
話音剛落,玉佩突然亮起微光,投射出一道虛影在半空中——正是林月娥的身影。她穿着民國時的旗袍,站在鎖妖塔頂,對着鏡頭笑得溫柔:“小滿,當你看到這影像時,想必一切都結束了。別爲我難過,守玉人的宿命不是枷鎖,是守護的勇氣。玄那小子嘴笨,八十年的等待都憋在心裏,你可得替我好好‘欺負’他……”
虛影漸漸淡去,最後定格在她和玄年輕時的畫面——兩人坐在老槐樹下,她在給他縫補衣袖,他則在旁邊笨拙地給她剝橘子,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溫暖得像一場永遠不醒的夢。
林小滿看着畫面消失,眼眶溼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原來外婆什麼都知道,連八十年後的事都猜到了。
“欺負我?”玄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那你可得說到做到。”
林小滿的臉頰瞬間紅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卻把玉佩緊緊攥在手裏。
接下來的日子,城市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流浪貓們被玄接回了廢棄教堂,他重新設下結界,還在教堂裏搭了貓窩,每天都去喂罐頭。周醫生的寵物醫院名氣越來越大,甚至有人專門來求他畫“平安符”,他也不推辭,樂呵呵地照單全收,只是畫出來的符總歪歪扭扭,被阿忠笑稱爲“周式塗鴉”。
阿忠沒有離開,說是要“監督玄別欺負小滿”,實則在醫院後面開辟了一小塊菜地,種上了艾草和雄黃,說是“以防萬一”。小石頭則成了醫院的常客,天天纏着玄請教劍術,偶爾也幫林小滿給流浪動物換藥,日子過得充實又熱鬧。
林小滿的血脈之力漸漸恢復,只是偶爾還會在夜裏夢到東海龍宮的珍珠,或是鎖妖塔頂的月光。每次醒來,都會發現玄坐在床邊看着她,眼裏的擔憂藏不住。
“又做噩夢了?”他會伸手揉她的頭發,指尖帶着清晨的微涼。
“不是噩夢。”林小滿會往他懷裏鑽,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是夢到外婆在笑。”
玄便會笑起來,抱着她看窗外的天光大亮,看第一縷陽光落在老槐樹的葉子上,看樓下李姐推着早餐車走過,鈴鐺叮當作響。
“你說,我們會不會一直這樣?”有一次,林小滿趴在玄的膝頭,看着他給一只橘貓順毛,突然問道。
玄的動作頓了頓,低頭看她,眼裏的溫柔能溺死人:“只要你想,就會。”
橘貓舒服地打了個呼嚕,爪子搭在林小滿的手腕上,正好壓住那枚銀鈴。銀鈴輕輕一響,像是在應和。
這天傍晚,寵物醫院來了個特殊的客人——東海龍王敖廣的三太子,化爲人形,穿着一身藍色錦袍,手裏捧着一個精致的禮盒。
“奉父王之命,特來感謝林姑娘和玄先生。”三太子笑得爽朗,打開禮盒,裏面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還有一枚雕刻着龍紋的玉佩,“這夜明珠能安神,龍紋佩能避水妖,算是龍族的一點心意。”
林小滿看着夜明珠,想起夢裏龍宮的光芒,忍不住笑了:“禮物我們收下,但太貴重了,還是請殿下帶回吧。”
玄也點頭:“我們守護人間,本就分內之事,不必言謝。”
三太子也不勉強,收起禮盒,又道:“對了,父王讓我轉告你們,東海最近發現一些奇怪的沉船,上面刻着和黑水族相似的符文,卻比黑水族的妖氣更古老……”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小滿腕間的銀鈴突然輕響,手心的神玉也微微發燙。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熟悉的預感——平靜的日子,或許又要被打破了。
但這一次,林小滿沒有害怕。她看了看身邊的玄,看了看屋裏忙着給鸚鵡喂瓜子的周醫生,聽着門外阿忠和小石頭討論種菜的聲音,心裏一片踏實。
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只要身邊有這些人,有這份人間煙火氣,她就有勇氣走下去。
就像外婆說的,守護的勇氣,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