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原因爲何,這對此刻急需槍炮和資金以應對日本威脅的李鴻章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甚至是久旱甘霖。德國多餘的31門速射炮,可以極大地增強新建陸軍的火力,尤其是壓制性的野戰炮兵力量。而八百萬美元的貸款,更是解了燃眉之急,足以支付剩餘的軍購款項,並支撐新軍一段時間的餉械開銷。
“告訴張佩綸,”李鴻章沉吟良久,終於開口,對侍立一旁的幕僚吩咐道,“德、美所提條件,一概接受!籤約速度,不僅要恢復,還要加快!務必在倭人可能采取進一步行動之前,將第一批軍火和資金落實到位!”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另外,以我的名義,給聶士成、左寶貴去電,新軍訓練,再加緊!所有新到裝備,必須讓官兵在最短時間內熟練掌握!我們沒有時間了!”
幕僚記錄完畢,匆匆離去。
書房內重歸寂靜。李鴻章依舊站在地圖前,手指最終重重地點在朝鮮的位置上。光緒帝在宮內的奪權,中樞的爭吵,德美的意外加速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洪流裹挾着,沖向一個既定的方向,那個在原本歷史軌跡中,讓無數人扼腕嘆息,也讓中華民族蒙受奇恥大辱的節點。
他能感覺到,那場決定國運的風暴,正在以遠超預期的速度,逼近。
系統提示:國際局勢出現有利變化,宿主獲得關鍵外部資源注入,軍事準備進度大幅提升。國運扭轉可能性提升4%。獎勵:生命延長2個月,獲得“緊急生產加速”狀態(未來三個月內,宿主主導的軍工及相關產業效率提升15%)。
系統的提示帶來了一絲慰藉,但李鴻章心中的緊迫感卻有增無減。他抬起頭,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喃喃自語: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第二日的天津直隸總督署書房內,炭火驅不散初春的寒意,更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裏的凝重。李鴻章剛送走來自京城的軍機處信使,那信使帶來的,是榮祿等人經過數日爭吵後,一份語焉不詳、充滿猶豫的諮文,無非是告知日本在朝鮮增兵,要求他“妥籌辦法”,“審慎應對”,字裏行間透着一股既要維護天朝體面,又懼怕引發戰端的首鼠兩端。
“妥籌?審慎?”李鴻章將那份蓋着軍機處大印的文書隨手丟在案上,嘴角泛起一絲冷峭。中樞的庸碌與掣肘,他早已習慣,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依舊如此,着實令人心寒。他不再猶豫,即刻吩咐下去,準備車馬儀仗,明日便動身前往北京。有些話,有些決斷,必須在御前,在軍機處,當面鑼對面鼓地敲定!
然而,就在行裝尚未打點停當,夜幕已然低垂之時,督署的後門悄然開啓,一名身着商賈服飾、卻難掩行伍氣息的漢子,被心腹幕僚引着,徑直來到了李鴻章的書房。來人自稱是袁世凱袁觀察派來的家丁,有十萬火急的密信呈報。
“中堂大人容稟,”那漢子風塵仆仆,嘴唇幹裂,顯然是一路換馬不休,疾馳而來,“我家大人命小人星夜兼程,務必將此信親手交到中堂手中,言道朝鮮局勢,已危如累卵!”
李鴻章心中一凜,接過那封火漆封口的厚實信件,迅速拆開。袁世凱的筆跡他認得,此刻這字跡更是顯得急促而有力,所述內容,遠比軍機處那輕描淡寫的諮文要驚心動魄得多:
“中堂夫子鈞鑑:
職遣多路密探查實,倭人駐朝兵力,已由月前之三千餘,驟增至一萬一千以上!其後續兵員、馱馬、炮械,仍由運輸船不斷運抵仁川、元山。其陸軍少將大島義昌已抵漢城以南,實際掌控倭軍指揮。
更可慮者,朝鮮國內,全琫準等東學黨匪人,近期活動異常頻繁,與倭人往來密切,多方跡象表明,彼等正密謀大規模作亂!倭人身影活躍其間,煽風點火,提供資助乃至武器跡象明顯。其目的,不外乎制造口實,爲其大軍長期滯留乃至進一步行動張本!
朝鮮王室懦弱,閔妃一族與大院君之爭鬥不休,於倭人威逼利誘之下,已近乎無力掌控局勢,搖擺不定。
我朝目前在朝兵力,分駐漢城、牙山、平壤等處,總計不過兩千五百餘人,且裝備、士氣參差不齊。面對倭人逾萬虎狼之師,實力懸殊,猶如累卵!倭人陰險狡詐,慣於尋釁制造事端,職日夜憂懼,恐其猝然發難,則我孤懸海外之官兵,危矣!朝鮮藩籬,危矣!
情勢萬分緊急,絕非‘妥籌’、‘審慎’可解!伏乞中堂洞察利害,速速決斷,火速增派北洋勁旅入朝,以實力威懾倭人,護我商民,保我屬邦!若再遷延,只恐悔之晚矣!
職世凱叩首急上。
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鴻章的心頭。一萬一千日軍!東學黨即將作亂!朝鮮王室失控!平壤僅兩千五百守軍!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摩擦或威懾,這是戰爭即將全面爆發的明確前奏!日本人這次是鐵了心要動手了!袁世凱身處一線,其情報的準確性和對危險的直覺,遠非北京那些坐在衙門裏空談的大佬可比。
李鴻章放下信紙,久久無言,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書房內靜得可怕,只有燈花爆開的輕微噼啪聲。
日本人顯然是得到了北洋正在加緊整軍備武的情報,感到了壓力,所以要搶在自己完成準備之前,發動致命一擊!但這還不夠,如此規模的增兵和明顯的挑釁姿態,必然有其更深層次的倚仗和國際環境的變化。
“歐洲到底發生了什麼?”李鴻章喃喃自語,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德、美兩國不久前反常的加速援助,如今日本肆無忌憚的增兵,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着某種關聯?是什麼讓日本如此有恃無恐?是什麼讓德、美認爲必須立刻加強他李鴻章,甚至可能是在爲某種更大的變局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