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兒,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其實你可以跟你娘說明白,就先不相看了。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總不能就這樣違背心意嫁了別人。
若是今年過了,他家裏事都沒處理好,那是他沒有能力,你嫁過去也不會順心。
那到時候就放下,好漢子多着呢,咱們柳哥兒可不差,清水村頂頂好的小哥兒呢!”
看楊柳情緒實在低落,趙小禾故意逗他開心。
“哎呀好了,別說我了。”
楊柳想起他娘的話,岔開了話題。
“禾哥兒,我娘說,上河村有個姓劉的媒婆,是個講理的。那件事本來也怪不到你頭上,要不讓蘭嬸兒去問問?”
趙小禾從來沒覺得是自己的錯,但世人對女子哥兒的偏見如此。
“名聲都傳出去了,怕是那花婆子還添了把火呢。其實我有時候都不知道怪誰,硬說的話別人只是害怕而已,誰都有害怕的時候。”
趙小禾想起了陸望川,不知道他聽沒聽過風言風語,他要是知道了,會害怕嗎。
楊柳嘴笨,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到趙小禾。
“那就怪那姓李的,爛了心腸的一家人,小的欠錢不還,老的還張嘴亂說攀扯你。斷了腿是活該,我看啊他們家也得倒黴個七八十年!”
越說楊柳越氣憤,剛剛自己的惆悵都拋到腦後去了。
趙小禾看他這樣,也覺得暖心。楊柳從小就喜歡和他玩,兩人差了兩歲,卻好得像穿一條褲子。
楊柳跟着趙小禾回了家,他小孩子心性,就是和趙佑福也玩得到一起去。
“柳哥兒,這段時間怎麼都沒來找禾哥兒說話,快進堂屋來,嬸子給你抓瓜子。”
劉繡蘭在堂屋打絡子,看楊柳來了抓了把瓜子出來。
“我娘讓我在家學繡活呢,我不擅長這個,繡出來的不好,老是被罵。”
“你娘也是爲了你好,你別看禾哥兒衣服鞋子都能做,以前學的時候也是能把鴛鴦繡成水鴨子!”
楊柳瞬間眼睛亮了,那他再練練說不定也能繡成那什麼,二哥怎麼說來着,羽羽生生!
“前段時間禾哥兒不是拿了鞋樣子給你,你就照着那個簡單的先學,你娘會的太難了些,後面再學也行。”
楊柳聽劉繡蘭說鞋樣子還有茫然,他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鞋樣子。
趙小禾緊急朝楊柳眨眼,用口型說“花”提醒他。
楊柳這才反應過來是整花婆子那天,趙小禾拿着鞋樣子來的,只是後面他又揣着回家了。
楊柳連忙點點頭糊弄過去,聊起了其他話題。
趙小禾鬆了口氣,差點就露餡了。
*
天色剛蒙蒙亮,趙家水田裏已經忙起來了。
泥漿漫過趙小禾的腳踝,他彎腰插秧苗,挪動中踩得溼泥咕嘰咕嘰響。
昨天一家人已經幹了一天,今天剩得不多了,上午就能插完,陳彩杏就留在了家裏,換下來的一堆泥漿衣服還沒洗呢。
沒多久太陽就出來了,插完了手上的一把秧苗,趙小禾這才直起身擦了擦汗,全身都被汗溼了,衣服粘在身上,讓他很不舒服。
好在這才五月初,太陽還沒到最曬人的時候。
他轉頭看了看,他娘和他的進度差不多,他爹和大哥倒是早就超過了他們一大截,眼看着能往回倒頭幫他們了。
趙家出來得早,還沒到晌午就弄完了。
趙小禾在田邊的水溝洗了腳,一邊把鞋穿上,一邊和他娘閒聊。
“娘,想吃包子了,下午沒事兒了我去摘槐花,晚上咱們包槐花餡兒的包子?”
“小饞嘴,娘和你一起去,咱們把福墩兒也帶上,這個時節馬齒莧長得好,咱們多挖些回來。”
一家人往回走,趙小禾走在最前頭,帶出來的水都喝完了,他現在渴得慌。
“柳哥兒,你站這兒幹嘛呢?”
剛走到能看見院子了,趙小禾就見楊柳在門口踱步。
“怎麼不進去,大嫂在家呢,你家秧苗都插完啦?”
楊柳點了點頭,拉了趙小禾急急地往屋裏走。
到了堂屋他又不說話,趙小禾搞不懂他,先去了後院仔細把腿上的泥都洗幹淨,剛剛在水溝就洗了個大概。
等劉繡蘭回來了,趙小禾也進了堂屋,楊柳這才開口。
“蘭嬸兒,禾哥兒,我二哥今天去鎮上幹活,聽人說衙門裏出了新律法,哥兒滿十九女子滿二十未嫁就要官配了!”
這話一出,趙家人個個都震驚了。
“柳,柳哥兒,這消息靠譜嗎,也沒聽村長說啊。”
劉繡蘭強行鎮定下來問了一句。
“蘭嬸兒,我二哥說是碼頭老板也在說呢,不過最好還是去鎮上再打聽打聽。”
趙小禾此時也坐不住了,他十月就滿十九了。
“娘,我去鎮上看看!”
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劉繡蘭一把抓住他:“禾哥兒,你自己怎麼去。不着急啊,咱們現在就做飯吃,吃了飯讓你大哥趕車去,娘和你一起去。”
聽了劉繡蘭的話,趙小禾也稍微冷靜了些,楊柳就是過來說這個的,又安慰了幾句才回家去。
陳彩杏把早上的饅頭熱了,炒了盤韭菜,趙小禾沒滋沒味地吃了午飯。
趙青山趕車,拉着劉繡蘭和趙小禾往鎮上趕。
清水村隸屬於長橋鎮,離鎮上近,趕車快的話兩刻鍾就到了。
到了鎮上,三人直奔衙門,此時衙門照壁前還圍着圈人,最中間是個書吏,此時正好在講新頒的律法。
“凡是女子滿二十,哥兒滿十九未婚者,各地衙門按照名冊進行官方婚配。過幾日各個村裏消息都會傳下去的。”
“男子滿二十五還未成家的,也會進行官配。官配年齡前定了親的,朝廷不進行幹涉。”
這下消息是板上釘釘了,回去的路上三個人都沉默了。
陸望川此時正在插秧,他背後背了個竹筐,裏面裝着秧苗。他就一塊水田,手腳麻利,幹活速度又快,到晌午的時候已經插了三分之二了。
陸望川飢腸轆轆,偏偏家裏沒什麼吃的了。
好在早上蒸了些雜面饃饃,他燒火熱了,就着一壇子醬菜吃,這醬菜還是他上次去鎮上買的。
一口氣吃了五個雜面饃饃,喝了碗水,陸望川又往田裏去,抓緊時間把剩下的秧苗插了。
他準備下午去趟鎮上,買斤肉回來,有幾日都沒吃點葷腥了,累了一天還是得補點油水。
一個人住就是這樣,在村裏他又算是外來戶,沒有家人也沒有親戚幫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