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密信傳訊，暗流初涌
冷香院的月光總比別處要涼幾分。
沈驚寒坐在窗邊的木桌前，指尖捏着那片從永安侯書房暗格中帶出的絲綢碎片，碎片邊緣還殘留着淡淡的墨香，與他記憶中父親常用的 “鬆煙墨” 氣味如出一轍。窗外的梅花樹影婆娑，落在他青布長衫上，像是綴了一層細碎的霜。
自昨日從書房帶出這片碎片後，他便一直在琢磨。絲綢的質地是江南特有的雲錦，上面繡着的半朵 “纏枝蓮” 紋樣，更是鎮國公府舊年與永安侯府互贈禮品時常用的圖案 —— 當年母親生辰，永安侯夫人還曾親手繡過一方纏枝蓮手帕相贈。可這片碎片爲何會藏在侯府書房的暗格裏？又爲何會沾着父親的墨痕？
“世子，” 院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叩門聲，是他昨日托錦兒暗中聯系的鎮國公府舊部，老管家福伯，“東西帶來了。”
沈驚寒起身開門，將福伯讓進屋內。福伯穿着一身侯府雜役的粗布衣裳，臉上沾着灰，看起來與普通的老雜役並無二致，只有那雙渾濁的眼睛裏，藏着對舊主的忠誠。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小盒子，遞到沈驚寒手中：“這是您要的‘染墨草’，當年國公爺就是用它來標記重要信件的 —— 只要將草汁塗在紙上，遇熱就會顯現字跡，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
沈驚寒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幾株幹枯的草藥，顏色呈深褐色，湊近聞能嗅到一絲極淡的草木香。他想起那片絲綢碎片邊緣的墨痕，若是用這染墨草汁塗過，或許能顯現出更多線索。
“福伯，你在侯府當雜役這些年，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沈驚寒將盒子收好，輕聲問道。福伯是父親當年安插在侯府的暗線，如今鎮國公府敗落，他便一直潛伏在侯府，等待時機。
福伯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半年來，丞相府的人來過侯府三次，每次都是深夜來見侯爺，具體談了什麼不清楚，但每次來過後，侯爺的臉色都很難看。還有，前幾日郡主從西市帶回您後，丞相府的人又在侯府外徘徊了好幾次，像是在監視。”
沈驚寒的指尖微微收緊。丞相一直視鎮國公府爲眼中釘，如今他被蘇錦凝帶回侯府，丞相自然會多加留意。可永安侯與丞相深夜密談，甚至臉色難看，這背後定然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 難道當年鎮國公府的冤案，永安侯也牽涉其中？
“還有一事，” 福伯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前幾日我在打掃侯府後門時，看到一個穿着黑衣的人給了錦兒姑娘一封信，錦兒姑娘看完後就燒了，神色很慌張。”
“錦兒？” 沈驚寒皺起眉頭。錦兒是蘇錦凝的貼身丫鬟，若是有人給她送信，多半是與蘇錦凝有關。會是誰給錦兒送信？是鎮國公府的舊部，還是丞相的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日後有消息再聯系我。” 沈驚寒囑咐道，“務必小心，別被人發現。”
福伯點點頭，轉身從後門離開了冷香院。他走後，沈驚寒將那片絲綢碎片放在燭火旁輕輕烘烤。隨着溫度升高，碎片邊緣的墨痕漸漸顯現出幾行細小的字跡，雖然模糊不清，但能隱約辨認出 “糧草”“密道”“北狄” 幾個詞。
北狄？
沈驚寒的眼神一沉。當年父親被指控通敵叛國，罪名就是 “私通北狄，泄露邊關糧草調度路線”。如今這片沾着父親墨痕的絲綢碎片上，竟也出現了 “北狄” 和 “糧草” 的字樣，難道當年父親真的與北狄有勾結？可他記憶中的父親，一生忠君愛國，絕不可能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這裏面一定有誤會，或者說，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而永安侯，或許就是解開這個謎團的關鍵。
與此同時，凝香閣內，蘇錦凝正對着一盞剛泡好的江南新茶發呆。
昨日父親與丞相的深夜密談，她雖未聽到具體內容，卻從父親離開書房時凝重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不對勁。父親一向對丞相不滿，認爲他專權跋扈，如今卻與他深夜密談，甚至在密談後將書房的暗格重新鎖死，連她進去打掃都不允許 —— 這背後，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還有沈驚寒，自從那日雪夜送暖爐被他撞見後，他對她的態度就變得越發冷淡，甚至帶着幾分疏離。昨日她讓他幫忙整理古玩，他也只是機械地完成，全程沒有說一句話，眼神裏的防備比之前更重了。
“郡主，您在想什麼呢？” 錦兒端着一盤剛做好的桂花糕走進來，看到蘇錦凝發呆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這桂花糕是廚房剛做的，您嚐嚐？”
蘇錦凝回過神，拿起一塊桂花糕，卻沒有吃，只是放在鼻尖聞了聞。這桂花糕是沈驚寒喜歡吃的，前幾日她還特意讓廚房多做了些，送了一些到冷香院，可他卻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說 “罪臣之子不配吃郡主的東西”。
“錦兒，昨日你在後門口，是不是遇到什麼人了？” 蘇錦凝突然問道。她想起昨日福伯來報，說看到錦兒與一個黑衣人見面，還燒了一封信。錦兒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她不相信錦兒會背叛她，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錦兒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沒…… 沒有啊郡主，我昨日一直在院子裏打掃，沒去過後門。”
蘇錦凝看着她慌亂的模樣，心裏的疑慮更重了：“錦兒，你跟了我三年，我一直待你不薄，你若是有什麼事，盡管跟我說，不要瞞着我。”
錦兒咬了咬嘴唇，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說了實話：“郡主，昨日確實有人給了我一封信，是…… 是鎮國公府的舊部送來的。”
“鎮國公府的舊部？” 蘇錦凝驚訝地看着她，“他們給你送信做什麼？信裏寫了什麼？”
“信裏說，讓您小心丞相，還說…… 還說鎮國公府的冤案與侯爺有關，讓您別輕易相信侯爺。” 錦兒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怕您擔心，就把信燒了，沒告訴您。”
蘇錦凝的心髒猛地一沉。鎮國公府的舊部竟然會給錦兒送信，還說父親與鎮國公府的冤案有關？這怎麼可能？父親一向正直，怎麼會牽涉到這樣的冤案中？
可轉念一想，父親近日的反常舉動，以及書房暗格裏的舊信件，又讓她不得不懷疑。難道父親真的有什麼事瞞着她？
“錦兒，你知道那個送信件的人是誰嗎？” 蘇錦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
“不知道，他穿着黑衣，蒙着臉，只說讓我把信交給您，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錦兒搖了搖頭，“我後來去後門找過，可他已經不見了。”
蘇錦凝沉默了。鎮國公府的舊部突然聯系錦兒，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們要麼是想通過錦兒傳遞消息，要麼就是想挑撥她與父親的關系。而丞相那邊，又一直在監視侯府，這一切，似乎都圍繞着鎮國公府的冤案和沈驚寒展開。
“錦兒，這件事你不要再告訴任何人，包括沈驚寒。” 蘇錦凝囑咐道，“我會親自去查清楚的。”
“是，郡主。” 錦兒點點頭，心裏鬆了一口氣。
蘇錦凝拿起那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卻覺得索然無味。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父親的秘密、鎮國公府的冤案，以及沈驚寒那雙充滿防備的眼睛。
她決定，今晚再去一次父親的書房，一定要找到暗格裏的舊信件，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夜色漸深，侯府裏的燈火漸漸熄滅，只有巡邏的家丁提着燈籠在院子裏走動，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蘇錦凝穿着一身夜行衣，悄無聲息地來到父親的書房外。書房的窗戶關着，裏面沒有燈光，顯然父親已經睡下了。她從袖袋裏拿出一根細針，輕輕撥開了窗戶的插銷，然後翻身跳了進去。
書房裏彌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書卷氣，與白天的嚴肅相比，多了幾分靜謐。蘇錦凝屏住呼吸，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到書架前。上次她來書房時，曾看到父親在書架的第三層摸索了一下，然後暗格就打開了 —— 想必暗格的開關就在那裏。
她伸出手，在書架第三層的一個木雕擺件下輕輕一按，只聽 “咔噠” 一聲，書架後面果然出現了一個暗格。暗格不大，裏面放着一個紫檀木盒子，盒子上還掛着一把小鎖。
蘇錦凝從袖袋裏拿出一把小巧的鑰匙 —— 這是她之前偷偷從父親的鑰匙串上配的。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鎖開了。
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疊泛黃的信件，還有一塊刻着 “鎮國” 二字的玉佩。蘇錦凝拿起玉佩，借着月光一看，玉佩的質地溫潤，上面的刻字蒼勁有力，顯然是鎮國公府的傳家寶。父親怎麼會有鎮國公府的傳家寶？
她又拿起那些信件，拆開其中一封，只見上面的字跡是父親的，內容是關於邊關糧草調度的安排，落款日期是天啓十年 —— 也就是鎮國公府被抄家的前一年。
再拆開另一封，字跡變成了鎮國公沈毅的，內容是感謝永安侯幫忙調配糧草，還提到 “北狄近期異動頻繁，需多加防備”，最後還寫了一句 “若有變故，可憑纏枝蓮錦帕聯系舊部”。
纏枝蓮錦帕？
蘇錦凝想起沈驚寒從書房帶出的那片絲綢碎片，上面繡的正是纏枝蓮紋樣。難道那片碎片就是從這錦帕上撕下來的？
她繼續往下看，越看越心驚。這些信件記錄了永安侯與鎮國公在天啓十年到天啓十二年之間的合作，主要是關於邊關的防守和糧草的調度，甚至還提到了他們發現丞相暗中與北狄勾結，試圖篡改糧草調度路線，嫁禍鎮國公府的事情。
原來，當年鎮國公府的冤案是丞相一手策劃的！父親一直知道真相，卻因爲沒有足夠的證據，又擔心丞相報復侯府，所以一直隱瞞着，甚至不得不與丞相虛與委蛇！
蘇錦凝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終於明白，父親近日的反常舉動，以及對她的隱瞞，都是爲了保護侯府，保護她。而沈驚寒，他一直以爲父親與鎮國公府的冤案有關，所以才對她充滿防備。
她必須盡快把這件事告訴沈驚寒，解開他對父親的誤會。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了腳步聲，還有父親的聲音：“誰在裏面？”
蘇錦凝心裏一驚，連忙將信件和玉佩放回盒子裏，鎖好暗格，然後迅速從窗戶跳了出去，躲到了旁邊的假山後面。
永安侯推開門走進書房，看到窗戶開着，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他走到書架前，檢查了一下暗格，發現鎖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他還是皺着眉頭，在書房裏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後，才關上窗戶，離開了書房。
躲在假山後面的蘇錦凝，直到父親的腳步聲消失，才敢出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父親雖然知道真相，卻因爲害怕丞相的勢力而不敢聲張，這讓她既心疼又生氣。她不能讓父親一直這樣隱忍下去，也不能讓沈驚寒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沈驚寒，把這些信件的內容告訴他，讓他知道父親的苦衷，也讓他明白，他們真正的敵人是丞相。
第二天一早，蘇錦凝剛洗漱完畢，就帶着錦兒去了冷香院。
冷香院的門虛掩着，蘇錦凝推開門走進去，看到沈驚寒正在院子裏掃地。他穿着一身幹淨的青布長衫，頭發用木簪束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機械地揮動着掃帚，將地上的落葉掃成一堆。
“沈驚寒，我有話跟你說。” 蘇錦凝走到他面前，語氣嚴肅。
沈驚寒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着她，眼神裏依舊帶着幾分疏離：“郡主有什麼吩咐？”
“你跟我來。” 蘇錦凝轉身走進正房，沈驚寒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
正房裏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盞油燈和幾本書。蘇錦凝走到桌子前，坐下後，看着沈驚寒：“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父親與鎮國公府的冤案有關，也知道你一直在查當年的真相。”
沈驚寒的身體微微一僵，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其實，我父親一直知道鎮國公府的冤案是丞相一手策劃的。” 蘇錦凝繼續說道，“當年我父親與你父親合作，發現了丞相暗中與北狄勾結的證據，可還沒來得及上報朝廷，丞相就先下手爲強，誣陷你父親通敵叛國，抄了鎮國公府。我父親因爲沒有足夠的證據，又擔心丞相報復侯府，所以一直隱瞞着這件事，甚至不得不與丞相虛與委蛇。”
沈驚寒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他看着蘇錦凝，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話：“你說的是真的？有什麼證據？”
“我父親的書房暗格裏，有當年他與你父親的來往信件，上面記錄了他們合作的經過，還有丞相與北狄勾結的線索。” 蘇錦凝說道，“我昨晚去了書房，看到了那些信件，還有你父親的傳家寶 —— 那塊刻着‘鎮國’二字的玉佩。”
沈驚寒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一直以爲永安侯是幫凶，卻沒想到他也是被丞相逼迫的。那些信件和玉佩，就是最好的證據！
“那些信件現在在哪裏？” 沈驚寒急切地問道。他必須拿到那些信件，爲父親洗刷冤屈。
“還在我父親的書房暗格裏。” 蘇錦凝說道，“我父親把它們藏得很隱蔽，擔心被丞相發現。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它們拿出來，交給你。”
沈驚寒看着蘇錦凝真誠的眼神，心裏的防備漸漸鬆動了。他想起雪夜她偷偷送暖爐，想起她爲了幫他查舊部四處奔波，想起她剛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