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本能地站直身體，微微低頭，態度謙卑。
他淨身高185，高沈清玥近二十公分，距離很近時，只有低頭才不會顯得“冒犯”。
躬身不是因爲他有什麼“異長”反應，而是他又有點胃痛了。
但他現在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生怕吃了火藥的沈清玥看出點什麼。
顧然並不太明白沈清玥到底爲什麼這麼生氣。
給李楚生開門而已，至於嗎？
不是說好的白月光嗎，怎麼進門都不行。
顧然沉默時，忽然想明白了。
因爲自己是替身，見誰都行，唯獨見李楚生不行！
想通後，顧然能理解沈清玥了。
誰都不想給自己的白月光留下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和異性同居這種事。
不過顧然又搞不懂沈清玥的心思了，如此強勢的一個女人，爲什麼非得找個契約丈夫呢？
換作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恐怕都會對“二婚”這件事心懷芥蒂。
只要沈清玥錢給夠，顧然不會介意。
從知道母親患癌的那一刻起，顧然就知道自己與愛情無緣了。
誰會找一個除了帥，一無所有，家庭條件普通，還有個重病母親的男生結婚呢？
因此只要有五百萬，沈清玥就是十婚，顧然也會毫不猶豫坐上車去民政局。
顧然發現自己得知時日無多後，很多事情都想開了。
感情這東西，下輩子再好好珍惜就好了。
顧然低着頭發呆，但看上去卻是一副“知錯、認錯”的模樣。
但沈清玥卻看着越發來氣！
可顧然這副樣子，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沈清玥轉身離開，長發甩動，發梢掠過顧然的鼻尖，癢癢的，香香的。
顧然鬆了口氣。
又熬過一天。
又多活一天。
.......
可惜新的一天，還是那麼難熬。
李楚生又上門了，不過這一次，是沈清玥親自同意的。
電話是沈清玥打回來的，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公事化。
“晚上李楚生過來吃飯。你準備一下，家常些就行，他不挑。”
沒有詢問，沒有商量，只是一個通知。
然後，電話就掛了。
顧然握着手機，扯了扯嘴角，“家常菜”不就是給自己人吃的麼，昨天開個門而已，還那麼生氣。
不過他明白自己只是一個執行者，沒有任何反對的權利。
也好，早點應付過去，也能早點結束這種令人窒息的局面。
顧然強打起精神，壓下身體的不適，開始在廚房忙碌。動作依舊熟練，只是速度比平時慢了些，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刻意避開了那些需要長時間站立或耗費大量體力的菜式，選擇了相對簡單但依然精致的幾道家常菜。
清蒸鱸魚、白灼菜心、蟹粉豆腐羹，再加一道山藥排骨湯。
既符合沈清玥要求的“家常”，又不至於在挑剔的李楚生面前過於寒酸。
傍晚時分，門鈴聲準時響起。
顧然深吸一口氣，擦掉額角的汗，整理了一下略顯蒼白的臉色，走到玄關。透過可視門禁，李楚生那張帶着溫雅笑容的臉再次出現。
顧然按下開門鍵。
門打開，李楚生走了進來，手裏還提着一個精致的紙袋，裏面似乎是一瓶紅酒。
“顧先生，又打擾了。”
李楚生笑容得體，目光在顧然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他過分蒼白的臉色，但很快移開，看向屋內，“清玥還沒回來？”
“她剛來電話，說路上有點堵，很快到。李先生請進，東西給我吧。”
顧然側身讓開，聲音平靜無波，伸手去接李楚生手中的紙袋。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
李楚生微微一笑，避開了顧然的手，動作自然地將紙袋放在玄關櫃上，然後熟門熟路地走向客廳，目光再次掠過那張米白色的沙發，嘴角噙着笑意。
“這沙發坐起來確實舒服，清玥眼光還是那麼好。”
他像是在對顧然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裏帶着一種主人般的熟稔。
顧然沒接話，只是沉默地跟在後面。
胃部的痛感持續不斷，提醒着他身體情況有些糟糕。他只想這場“家宴”快點結束。
幾分鍾後，指紋鎖響動，沈清玥回來了。一身相對休閒但依舊價值不菲的羊絨衫和長褲，臉上帶着些許工作後的疲憊，看到李楚生，點了點頭。
“來了？路上有點堵。”
“沒關系，剛到一會兒。能再次坐在這裏等你下班，感覺很奇妙。”
李楚生站起身，笑容溫潤，目光專注地看着沈清玥，刻意營造出一種溫馨的、帶着過往回憶的氛圍。
沈清玥似乎怔了一下，眼神有瞬間的恍惚，但很快恢復如常，語氣平淡。
“都坐吧。顧然，開飯吧。”
沈清玥沒有回應李楚生的“溫情牌”，直接轉向顧然，下達指令。
“好的。”
顧然應聲，轉身走向餐廳，開始布置碗筷，將準備好的菜肴一一端上桌。
他的動作有條不紊，像一個訓練有素的管家，而非這個家的男主人。
胃部的絞痛讓他端着湯碗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他咬緊牙關，努力穩住。
三人落座。長方形的餐桌，沈清玥自然坐在主位，李楚生坐在她右手邊最靠近的位置，
顧然則坐在了沈清玥的左手邊，距離稍遠，更像是一個陪襯。
餐桌上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顧先生辛苦了，這一桌子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李楚生率先打破沉默，端起酒杯，笑容溫和地看向顧然，仿佛真心實意地誇贊。
“清玥，我記得你以前胃不太好，最喜歡喝點清淡的湯羹暖胃。顧先生這道蟹粉豆腐羹做得真不錯，火候恰到好處。”
李楚生看似在誇顧然，實則句句不離沈清玥的喜好，不動聲色地強調着自己對她的了解和關心，同時將顧然定位成一個“做得好”的廚子。
沈清玥拿起湯匙，舀了一勺羹，嚐了一口，沒去看顧然，淡淡評價，“嗯，還行。”
顧然低着頭，默默吃着眼前的菜，胃疼讓他沒什麼胃口，但他強迫自己進食，他需要體力支撐。
比起身體和精神上的疼痛，李楚生的話對他而言，實在沒什麼攻擊力。
要來，不如來得凶猛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