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之內,冰火交織的煉獄終於平息。
沈青河緩緩睜開雙眼,眸中左眼閃過一絲極淡的紅芒,右眼則掠過一抹幽深的烏光,旋即恢復正常,只剩下比以往更加深邃的冰冷。他攤開雙手,感受着體內奔流不息的全新力量。
陰陽初步調和,並未讓他變得溫和,反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平衡——至陽的火髓晶能量與至陰的玄棺煞氣,如同兩條桀驁的蛟龍,盤踞在丹田之內,相互制衡,又相互滋養。他的修爲,已穩穩站在了先天中期,真氣之凝練渾厚,遠超同階。
更奇妙的是,他的肉身經過這極端能量的淬煉,強度大增,經脈拓寬了近乎一倍,足以承受更狂暴的真氣沖擊。此刻的他,即便再面對全盛時期的炎鱗蟒,也有信心正面抗衡,甚至戰而勝之。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渾身發出噼啪的輕微爆響。之前的傷勢在陰陽能量的滋養下已徹底痊愈,連疤痕都淡不可見。
該離開焚天谷了。此地雖有助於壓制陰煞,但長期滯留,陽氣過盛,反而會破壞剛剛建立的脆弱平衡。他需要更廣闊的世界,去探尋玄棺的來歷,去獲取更多資源,更重要的是——去弄清楚,爲何正邪兩道都對他,或者說對黑水澤的異動如此緊張。
離開焚天谷的過程順利了許多。實力大增後,谷中的高溫和偶爾竄出的火系毒蟲已對他構不成威脅。他如同一道輕煙,掠過赤色的大地,很快便出了谷口。
重新呼吸到正常的空氣,沈青河並未感到輕鬆。他知道,外面的世界,等待他的不是安寧,而是更密集的羅網。
他需要信息,更需要一個能安全消化此次收獲、並規劃下一步行動的地方。灰岩城那種地方不能再回去,目標太大。他想起在魔教時曾聽過的一個傳說之地——“北冥坊市”。
據說北冥坊市並非固定在某處,而是由一群神秘的“引渡人”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臨時開啓的交易場所,專門面向那些見不得光、或追求禁忌知識與資源的修士。那裏龍蛇混雜,但規矩森嚴,是獲取隱秘信息和稀有物品的最佳渠道之一。
要找到北冥坊市,需要特殊的信物或引薦。沈青河沒有信物,但他有實力,也有……“敲門磚”。
他一路向北,刻意避開大型城鎮,專走偏僻路徑。數日後,他根據模糊的記憶,來到了一處位於兩國交界處的三不管地帶——一片廣袤的、被迷霧籠罩的“鬼哭林”邊緣。
據說,北冥坊市的引渡人,偶爾會在這裏出現。
他在另外一處視野開闊的山丘上潛伏下來,耐心等待。這一等,便是三天。
第三天黃昏,夕陽將霧氣染成詭異的紫紅色時,林邊終於有了動靜。一個戴着鬥笠、披着蓑衣,身形佝僂的老者,提着一盞昏黃的燈籠,如同鬼魅般從迷霧中走出,在一棵枯樹下掛起了一個奇怪的標記——一個用白骨拼成的、指向林內的箭頭。
引渡人!
沈青河沒有立刻現身,而是繼續觀察。不久後,陸陸續續有七八個形貌各異、但都氣息不凡的人影從不同方向出現,他們或出示信物,或低聲與那老者交談幾句,然後便跟着老者走入了迷霧之中。
看來沒錯。
沈青河不再猶豫,從山丘上一躍而下,身形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枯樹前。
那佝僂老者似乎早已察覺,緩緩轉過身,鬥笠下是一張布滿皺紋、毫無表情的臉,一雙眼睛卻銳利得如同鷹隼,上下打量着沈青河。
“生面孔。” 老者的聲音幹澀沙啞,“北冥不接待無名之輩,亦不接待麻煩。”
沈青河能感覺到老者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至少也是先天境界。他平靜地開口:“我有東西,或許能換一個名額。” 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物,並非火髓晶,而是一小塊從黑水澤玄棺旁撿到的、蘊含着精純陰煞之氣的黑色礦石。
這塊礦石一出現,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寒冷了幾分。
老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觸摸了一下礦石,感受着其中那股獨特而強大的能量,點了點頭:“陰冥石……品質上乘。看來閣下機緣不小。此物可作憑證。”
他側身讓開道路:“跟着燈籠的光走,莫要東張西望,莫要交談。坊市規矩,違者……死。”
沈青河收起礦石,默默跟上。走入迷霧,視線頓時變得極差,只能看到前方那盞燈籠發出的微弱光芒。腳下是一條看似尋常的林間小路,但沈青河能感覺到,周圍布置着極其高明的迷陣和殺陣,若無人引路,恐怕宗師級高手也會迷失其中。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迷霧散去,出現了一片林中的空地。空地上搭建着數十個簡易的攤位,人影幢幢,卻異常安靜,交易都在無聲或低聲中進行。這裏的人大多遮掩了面容,氣息各異,有正道、有邪魔、有妖異,甚至還有一些非人種族,但所有人都遵守着此地的寂靜規則。
這就是北冥坊市。
沈青河目標明確,他先是用幾塊較小的火髓晶,在一個專門收售藥材礦石的攤位上,換取了大量有助於鞏固修爲、治療暗傷的珍貴丹藥和靈石。然後,他開始在各個攤位前徘徊,留意是否有關於古老棺槨、陰煞之地或者黑水澤異動的信息。
大部分攤位出售的都是常規的修煉資源或情報,並無特殊發現。就在他有些失望,準備離開時,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由黑袍籠罩全身的攤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攤位上沒有擺放任何實物,只立着一塊木牌,上面用古篆寫着:“售秘聞,價高者得。”
沈青河走了過去。
黑袍人抬起頭,兜帽下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看不清面容,只有兩點幽幽的光芒如同鬼火。
“想問什麼?” 聲音直接響起在沈青河腦海,是一種神識傳音。
沈青河心中微凜,此人的神識修爲極高。他也以神識回應,直接而冰冷:“關於一口棺。通體漆黑,刻有聚陰引煞古紋,能汲取地脈陰氣與死煞。”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那兩點幽光似乎閃爍了一下。“此物……牽扯甚大。價格,你未必出得起。”
“開價。”
“一則,關於‘北冥’本身來歷的一個秘密。二則……你身上那柄短劍。” 黑袍人的神識波動帶着一絲詭異的興趣。
沈青河瞳孔微縮。對方不僅知道玄棺,竟還看出了他無光短劍的不凡!這短劍是師尊所賜,伴隨他多年,絕非尋常兵刃。
“短劍不可能。換一個條件。”
“那就用你未來的一次出手相助作爲承諾。” 黑袍人的條件變得模糊而危險。
沈青河沉吟片刻。未來的承諾,虛無縹緲,但比失去短劍可以接受。“可以。但信息必須值這個價。”
“放心。” 黑袍人神識傳道,“那口棺,並非此界之物。它來自‘幽冥裂隙’,是上古時期一場大戰後遺落的‘鎮魂棺’碎片所化。其上的紋路,也非簡單的聚陰引煞,而是……一種封印和轉化符文。”
“封印何物?轉化何用?”
“封印的是棺中之‘靈’,或者說,是某種強大的殘魂或意念。轉化的是死煞之氣,用以滋養棺中之靈,或供持棺者修煉一種極爲霸道的……《九幽噬魂訣》。” 黑袍人的話語如同驚雷,在沈青河腦海中炸響。
鎮魂棺?幽冥裂隙?九幽噬魂訣?
這些名詞,他聞所未聞,但聽起來就充滿了不祥與強大。
“持棺者會如何?”
“心智漸被棺中陰煞侵蝕,或成爲棺靈成長的養料,或……若能駕馭,則可能獲得吞噬他人魂魄、快速增長力量的邪門能力,但最終能否保持自我,難說。” 黑袍人幽幽道,“你身上,已有此棺的氣息。好自爲之。”
信息到此爲止。黑袍人不再多言,那兩點幽光也黯淡下去,顯然交易結束。
沈青河站在原地,心中波瀾起伏。玄棺的來歷遠超他的想象,它不僅是一件輔助修煉的寶物,更可能是一個致命的陷阱,一個與某種上古邪物相關的容器!
他感覺自己仿佛卷入了一個更深的旋渦。
離開北冥坊市,重新回到鬼哭林外,夜色已深。沈青河望着滿天繁星,目光堅定。
無論玄棺是福是禍,力量本身沒有正邪,關鍵在於掌控力量的人。他沈青河,早已拋棄一切枷鎖,不信天命,只信自己。
既然這《九幽噬魂訣》可能存在,那他就要去找到它,駕馭它!唯有擁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在這危機四伏的江湖中活下去,才能弄清楚所有的真相,才能讓那些背叛者付出代價!
他的下一個目標,似乎明確了——尋找與“幽冥裂隙”、“鎮魂棺”相關的更多線索,以及那可能存在的《九幽噬魂訣》殘篇。
孤狼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向着更未知、更危險的遠方而去。他的傳奇,才剛剛進入更加詭譎莫測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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