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青雲山的路比上次從容了許多。沒有追兵,沒有陰謀,只有楊淘嘰嘰喳喳的好奇提問,和蓮影偶爾提及的關於蓮姨與父親的往事。墨白牽着馬,聽着身後的笑語,手中流光劍的劍鞘被陽光曬得溫熱,心中一片平和。
路過蒼莽城時,他們特意停留了半日。城中百姓正在重建家園,街道上雖仍有戰爭留下的痕跡,卻已充滿生機。墨白看到當初酒攤的絡腮胡漢子正在修繕門板,笑着上前打了聲招呼。
“是你小子!”絡腮胡認出了他,放下手中的錘子,“聽說萬窟是你給滅了?真厲害!”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墨白笑着搖頭。
“不管怎麼說,你是大英雄!”絡腮胡非要塞給他一壇新釀的烈酒,“拿着!路上喝!”
墨白推辭不過,只好收下。楊淘在一旁看得眼熱,拉着蓮影去買了些城裏有名的糖糕,回來時手裏還多了個小巧的木雕——是他照着墨白舞劍的樣子刻的,雖粗糙卻透着靈氣。
“墨白大哥你看!像不像?”
墨白接過木雕,指尖觸到木頭的紋路,心中一暖:“像,很像。”
離開蒼莽城,再行三日,青雲山的輪廓便出現在視野中。不同於上次的風雨欲來,此次山巔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劍光在雲間穿梭,一派仙家氣象。
山門前的守衛看到墨白,眼中閃過驚訝,隨即恭敬地行禮:“墨白先生,掌門和白真師兄已經在清心殿等候多時了。”
墨白微怔:“他們知道我要來?”
“是顧公子傳訊過來的。”守衛解釋道。
墨白心中了然,顧九倒是細心。他讓楊淘和蓮影先去迎客居安頓,自己則提着那壇烈酒,獨自走向清心殿。
清心殿內,玄清真人和白真正在對弈。看到墨白進來,玄清真人笑着落子:“稀客啊,墨白小友。”
白真起身相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流光劍上,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來了。”
“打擾掌門和白真兄了。”墨白將烈酒放在桌案上,“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你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玄清真人示意他坐下,“聽說萬窟之事已了?”
“是,無白已被徹底消滅。”墨白簡單敘述了經過,隱去了白鴿的細節,只說是衆人合力之功。
玄清真人聽完,嘆了口氣:“苦了你了。”他看向墨白手中的流光劍,“這柄劍,你打算如何處置?”
墨白將劍放在桌上,輕輕推到白真面前:“此劍本是清心劍派之物,理當歸還。”
白真卻沒有接,只是看着他:“流光既已認你爲主,便不再是普通的劍器。它跟着你經歷了這麼多,早已與你心意相通,我豈能再收回?”
“可是……”
“劍的歸宿,從不在劍鞘,而在劍主的心中。”玄清真人撫須笑道,“墨白小友,你雖未入我門牆,卻早已踐行我派‘護善除惡’的宗旨。這柄劍,你值得擁有。”
墨白看着流光劍,劍身映出他的影子,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過往的戰鬥。他想起白真在山神廟的相贈,想起在廢棄糧倉的並肩作戰,心中百感交集。
“多謝掌門,多謝白真兄。”他不再推辭,將劍重新佩在腰間。
“對了,”玄清真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你上次帶走的《清心訣》,修煉得如何了?”
“晚輩愚鈍,只領悟了些許皮毛。”
“無妨,修行本就循序漸進。”玄清真人從書架上取下一卷古籍,“這是《清心訣》的進階心法《流雲劍經》,你且拿去參悟。或許對你的流風劍法,能有些啓發。”
墨白接過古籍,鄭重道謝。他知道,這已是清心劍派的核心傳承,玄清真人能將其相贈,是何等的信任。
白真忽然道:“三日後,我派有場內部論劍,你要不要來看看?”
墨白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白真笑道,“正好讓你看看我派弟子的風采。”
接下來的三日,墨白就在清心殿附近的客院住下,每日研讀《流雲劍經》,偶爾會和白真切磋劍法。他發現,將《清心訣》的內勁與流風劍法結合,劍勢竟變得更加靈動,時而如清風拂柳,時而如驚鴻照影,威力倍增。
楊淘和蓮影則在青雲山四處遊覽,少年每日回來都會嘰嘰喳喳地講述所見所聞,從靈植園的奇花異草說到演武場的弟子練劍,聽得墨白也忍俊不禁。
論劍之日,墨白跟着白真來到山頂的論劍台。不同於之前的熱鬧,此次論劍只有清心劍派的弟子參加,氣氛肅穆卻不失熱烈。
弟子們的劍法雖不如白真精妙,卻都透着清心劍派特有的靈動飄逸。墨白站在台下靜靜觀看,對照着《流雲劍經》上的記載,心中漸漸有了感悟——原來劍法的最高境界,並非一味求快求狠,而是以柔克剛,以靜制動。
“看出些什麼了?”白真在他身邊輕聲問道。
“晚輩明白了,真正的強大,是掌控,而非蠻力。”墨白道。
白真贊許地點頭:“孺子可教。”
論劍進行到一半,一個身着青衫的少年走上台,他約莫十五六歲年紀,劍法稚嫩卻透着一股韌勁,正是上次在山門前檢查令牌的那個弟子。
少年的對手是個中年修士,劍法沉穩,顯然修爲更高。少年漸漸不支,卻咬牙堅持,不肯認輸。
墨白看着少年,忽然想起了初出茅廬的自己,心中一動。
就在少年即將落敗之際,墨白忽然開口:“用‘回風式’!”
少年一愣,下意識地按照他說的招式變招,長劍如同旋風般卷起,竟硬生生逼退了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眼中閃過驚訝,隨即笑道:“好小子,還有後招!”他攻勢更猛,卻被少年用新領悟的劍法一一化解。
最終,少年雖未獲勝,卻贏得了滿堂喝彩。
白真看着墨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這算是指點我派弟子了?”
墨白有些不好意思:“一時興起。”
“無妨。”玄清真人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武學之道,本就該互相印證。墨白小友,你有沒有興趣……留下來當個客座長老?”
墨白愣住了,楊淘和蓮影也恰好過來,聽到這話,都興奮地看着他。
“掌門厚愛,晚輩愧不敢當。”墨白躬身道,“青石鎮的鄉親還需要我,我……”
“我明白。”玄清真人笑着擺手,“不強求。但這客座長老的位置,永遠爲你留着。什麼時候想回來了,青雲山的門,永遠爲你敞開。”
墨白心中感激,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多謝掌門成全。”
離開論劍台,楊淘忍不住問道:“墨白大哥,你真的不留下嗎?這裏有好多厲害的劍法可以學呢!”
“以後有的是機會。”墨白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先回青石鎮,那裏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們做。”
蓮影點頭:“娘也該想家了。”
三日後,墨白三人告別了玄清真人和白真,踏上了返回青石鎮的路。玄清真人親自將他們送到山門外,又贈了不少療傷丹藥和修煉資源。
“路上小心。”白真遞給墨白一個通訊符,“若遇危難,捏碎此符,我會立刻趕來。”
“多謝白真兄。”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馬車緩緩駛下山道,墨白回頭望去,青雲山漸漸消失在雲霧中。他握緊腰間的流光劍,又摸了摸懷中的《流雲劍經》,心中一片安寧。
或許,他永遠不會成爲清心劍派的正式弟子,但這裏的人和事,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墨白大哥,我們接下來去哪?”楊淘扒着車窗,好奇地問。
墨白看着前方的路,陽光灑在大地上,溫暖而明亮。
“回家。”
回到青石鎮,迎接他們的是林大叔香噴噴的紅燒肉,和鄉親們熱情的笑臉。墨白將從青雲山帶回的種子分給大家,教孩子們練習基礎的劍法強身健體,閒暇時便研讀《流雲劍經》,偶爾會和蓮影切磋幾招。
日子平淡卻充實,仿佛之前的血雨腥風都已成爲過眼雲煙。
直到半年後的一天,一個風塵仆仆的信使來到青石鎮,帶來了顧九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北域異動,似有舊部死灰復燃,望君留意。”
墨白捏着信紙,看向北方的天空,眼神漸漸變得凝重。
他知道,平靜的日子或許只是暫時的。但這一次,他不再迷茫,也不再畏懼。
腰間的流光劍輕輕嗡鳴,仿佛在回應着他的決心。
前路或許依舊漫長,挑戰或許從未停止,但只要心中的劍心不滅,守護的信念不變,無論面對什麼,他都能坦然處之。
墨白放下信紙,走到鎮口的老槐樹下,拔出流光劍。劍光在陽光下閃爍,映出他堅定的臉龐,也映出青石鎮寧靜而充滿希望的未來。
他的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