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裏的陽光吝嗇得像守財奴數錢,只肯在午後未時從兩山夾縫裏漏進來半個時辰。
林野和胡老頭在瀑布後面的岩洞裏蜷了一夜。洞不深,但洞口被水簾遮掩,勉強算個藏身地。夜裏冷,溼衣服貼在身上像結了一層冰殼,兩人只能靠那點微薄的靈力硬抗。林野試過用BUG能量轉化靈力取暖,但效率太低——1點BUG能量換3點劣質靈力,剛暖熱胸口就散光了,還不如哆嗦着等天亮。
清晨,胡老頭第一個鑽出水簾。林野跟出去時,老頭已經蹲在溪邊,缺指的手捧着一捧渾濁的泥水,正對着陽光細看。
“水裏有什麼?”林野問。
“鐵鏽。”老頭把水潑掉,站起身環顧四周,“還有靈晶粉末,很細,但濃度不低。這山谷……地下有東西。”
兩人沿着溪流往上走。山谷呈喇叭形,越往裏越窄,兩側山壁陡峭,長滿藤蔓和苔蘚。走了約莫二裏地,前方出現一片亂石灘,碎石間散落着一些金屬碎片——不是自然風化那種,而是有整齊斷口的、明顯經過加工的東西。
胡老頭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碎片。碎片呈弧形,表面有規律的凹槽,邊緣有燒灼的痕跡。
“墨家‘蜂巢裝甲’的殘片。”他語氣肯定,“這種裝甲用六邊形蜂窩結構減輕重量,凹槽裏原本應該鑲嵌着緩沖符文。看燒灼痕跡,是被高溫能量武器擊穿的。”
“高溫能量武器?末法時代還有那種東西?”
“三百年前有。”老頭扔掉碎片,繼續往前,“‘天裂之變’前,修仙文明和科技文明有過短暫的融合期。有些修士會用靈力驅動‘等離子發生器’,或者用陣法聚焦太陽能。不過那都是老黃歷了,現在……”
他突然停住。
前方,亂石灘盡頭,山壁根部,藤蔓遮掩處,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呈標準的半圓形,邊緣光滑,絕對不是天然形成。更顯眼的是,洞口上方三寸的位置,刻着一個巴掌大的圖案——
旋轉的齒輪,中央一個“墨”字。
墨家前哨站。
“居然在這兒……”胡老頭聲音發顫,“師父說過,青雲山脈北麓有個前哨站,是墨家監視‘天裂之變’後地脈穩定的觀測點。但具體位置失傳了,沒想到……”
兩人撥開藤蔓。洞口裏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同樣是金屬牆壁,同樣嵌着發光的苔蘚。但這裏的苔蘚大多已經枯萎,光線昏暗,空氣裏有濃重的黴味和金屬鏽蝕的氣息。
“小心。”胡老頭率先進入,“前哨站可能有自動防御機關,雖然三百年了,但墨家的東西……有時候壞得比人慢。”
通道不長,約莫三十步後,進入一個圓形大廳。
大廳直徑約十丈,穹頂高聳,中央懸浮着一顆臉盆大的水晶球——球體已經黯淡,表面布滿裂紋,但依稀能看出內部有復雜的透鏡結構。四周牆壁上布滿了操作台、儀表盤、還有各種林野認不出的裝置。大部分設備都覆蓋着厚厚的灰塵,許多屏幕碎裂,按鈕脫落,裸露的線纜像死蛇一樣垂掛。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廳正中央地面上的圖案。
那是一個直徑三丈的精密法陣,由七層同心圓環組成,每層圓環上都刻滿了細密的符文。圓環之間用銀色的金屬線連接,交匯處鑲嵌着各色晶石。法陣的核心位置,擺放着一個半人高的金屬櫃,櫃門緊閉,表面刻着八個古篆字:
地脈觀測站·丙字七號
“觀測站……”胡老頭走到法陣邊緣,蹲下身,缺指的手指輕輕拂去符文上的灰塵,“這是墨家最精密的‘地脈靈絡成像儀’,能實時監測方圓三百裏內所有靈脈的波動。三百年前,整個修仙界只有三台,這是其中之一。”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眼神裏滿是感慨。
“當年這裏應該至少有五個墨家弟子值守。他們日夜監控地脈數據,預測靈氣變化,爲宗門和凡人城鎮提供預警。但現在……”
空蕩蕩的大廳,只有灰塵在從洞口漏進來的微光中飛舞。
林野走到金屬櫃前。櫃門沒有鎖,只有一個圓形的旋鈕,旋鈕周圍刻着二十四節氣的位置。他嚐試轉動——紋絲不動。
“需要密碼。”胡老頭走過來,“墨家的密碼不是數字,是‘時序’。你得按照特定的節氣順序旋轉旋鈕,錯一個,櫃子裏的自毀機關就會啓動。”
“你知道順序嗎?”
“不知道。”老頭搖頭,“每個前哨站的密碼都不一樣,由值守的弟子代代口傳。這裏的人……可能都死在‘天裂之變’裏了。”
林野不死心。他打開系統界面,對着金屬櫃使用【偵查】功能——這是0.8beta版升級後解鎖的,可以查看物品的基礎信息。
界面彈出:
【物品:墨家加密儲藏櫃(丙字七號)】
【狀態:完好(封印中)】
【加密方式:時序密碼鎖(需按正確節氣順序旋轉旋鈕)】
【錯誤次數限制:3次(剩餘:3)】
【警告:三次錯誤將觸發‘地火焚毀’機關,銷毀櫃內所有物品並引發局部爆炸(威力相當於築基巔峰全力一擊)】
築基巔峰一擊……以他倆現在的狀態,連煉氣三層都扛不住。
“能不能暴力破解?”林野問。
“你可以試試。”胡老頭退後兩步,“我建議你站遠點試。”
林野也退了。他盯着旋鈕,腦子裏飛快轉動。
時序密碼……節氣……墨家……
突然,他想起在藏經閣看過的一本殘破典籍《墨家天文考》,裏面提到墨家觀測天象有特殊的記法,不是傳統的二十四節氣順序,而是按照“地脈共振周期”重新排列的。
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憶那本書的內容。書頁已經殘缺,他只記得幾個片段:
“立春非春始,乃地脈陽升之節點……”
“夏至非極陽,乃陰陽交匯之平衡……”
“冬至……地脈蟄伏,宜靜不宜動……”
順序……順序是什麼?
他睜開眼,走到牆邊的操作台前。台面上散落着一些發黃的紙張,他小心地吹開灰塵。紙上是用炭筆畫的圖表和筆記,字跡已經模糊,但能勉強辨認出一些字:
“……丙申年三月初七,地脈異常波動,對應節氣‘谷雨’,但觀測數據與‘清明’更吻合……”
“……建議修正節氣對照表……”
林野眼睛一亮。
他回到金屬櫃前,手指搭在旋鈕上。
“胡老,墨家的節氣順序,是不是和傳統的不一樣?”
老頭一愣:“你怎麼知道?”
“書上看過一點。”林野盯着旋鈕周圍的刻度,“如果按照地脈活動規律重新排序……第一個節氣應該是‘驚蟄’,地脈開始復蘇。然後是‘春分’,陰陽平衡。接着是‘清明’‘谷雨’……”
他一邊說,一邊試探性地轉動旋鈕。
咔嗒。
旋鈕轉到“驚蟄”位置時,傳來一聲輕微的卡扣聲。
“對了!”胡老頭激動起來,“繼續!”
林野繼續回憶。那張筆記上提到了“谷雨”和“清明”的異常,說明在墨家的體系裏,這兩個節氣可能順序對調了。他跳過“春分”,直接把旋鈕轉到“清明”。
咔嗒。
又一聲。
接下來呢?地脈在春夏之交會進入活躍期,對應的節氣應該是“立夏”“小滿”“芒種”……但順序呢?
林野額頭冒汗。只剩下一次錯誤機會了。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嚐試用系統感應金屬櫃內部的能量流動——雖然櫃子是密封的,但時序密碼鎖本質上是一種精密的機械機關,轉動時會帶動內部的齒輪組。如果能“聽”到齒輪的聲音……
【是否啓用‘能量感知’擴展模塊?】
【警告:該模塊尚在實驗階段,感知精度低,可能產生誤判。】
【消耗:2點BUG能量/分鍾】
啓用!
玉簡微熱。
林野的“聽覺”瞬間變得敏銳——不是聽到聲音,而是“感知”到能量的細微流動。他能“看”到金屬櫃內部復雜的齒輪結構,每個齒輪都在緩慢轉動,彼此齧合。當旋鈕轉動時,特定的齒輪會被帶動,產生微弱的靈力脈沖。
他緩慢轉動旋鈕,從“谷雨”開始,一個個節氣試過去。
“立夏”——齒輪有反應,但脈沖微弱,不是正確位置。
“小滿”——脈沖強了些。
“芒種”——脈沖突然增強!
咔嗒!
第三個正確位置!
林野精神大振,繼續嚐試。夏秋季的地脈規律……“夏至”是陰陽交匯,應該在中段。“大暑”是地脈最活躍的時候,然後是“立秋”開始收斂……
他按照這個邏輯,結合能量感知,小心翼翼地轉動旋鈕。
咔嗒,咔嗒,咔嗒……
一連串正確的卡扣聲。
胡老頭在旁邊看得屏住呼吸,缺指的手握緊了短刀,仿佛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爆炸。
第二十三個節氣轉完。
只剩下最後一個。
林野的手停在旋鈕上。按照傳統順序,最後一個節氣是“大寒”。但墨家的體系裏……他回憶《墨家天文考》的殘頁,最後一句是:“歲末非終,地脈歸元於‘小寒’,以待新陽。”
小寒。
他深吸一口氣,將旋鈕轉到“小寒”位置。
咔嗒——
最後一聲。
然後,是長達三息的死寂。
就在林野以爲失敗了的時候,金屬櫃內部傳來一連串清脆的齒輪轉動聲,像某種古老的機械蘇醒了。櫃門中央裂開一道縫,向兩側緩緩滑開。
沒有爆炸。
沒有地火。
櫃子裏,是整整齊齊碼放的東西。
最上層是三本厚厚的冊子,封面分別是《地脈觀測日志·丙字七號》《墨家前哨站操作手冊》《天裂之變事件記錄(絕密)》。冊子下面是十幾個密封的金屬筒,標籤上寫着“地脈樣本”“靈氣濃度試紙”“異常波動記錄”。最下層則是一些雜物:幾套折疊整齊的墨家制服(已經發黴)、一些個人物品(毛筆、硯台、半塊玉佩)、還有一個小巧的木盒。
胡老頭顫抖着伸出手,拿起最上面的《天裂之變事件記錄》。冊子很重,封面是某種妖獸皮,邊緣用金線裝訂。他翻開第一頁——
然後僵住了。
林野湊過去看。頁面上不是文字,而是一幅手繪的圖:一個巨大的、橫貫天空的裂痕,裂痕中涌出無數光流。裂痕下方,大地崩裂,山巒傾倒,修士和凡人像螞蟻一樣奔逃。圖旁有一行小字:
“天裂之變第三百二十七日,觀測到‘清洗派’激活‘紀元重啓陣法’的明確能量特征。陣法核心位於昆侖墟遺址,目標:格式化當前文明,重塑完美秩序。”
清洗派。
紀元重啓。
林野和胡老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寒意。
老頭繼續往後翻。後面的內容更觸目驚心:
“……墨家總壇被滲透,‘道標’系統核心代碼遭篡改……”
“……钜子墨翟率衆反抗,於昆侖墟與清洗派決戰……”
“……決戰持續七日,墨家精銳盡歿,钜子下落不明……”
“……殘餘弟子攜帶部分傳承分散逃亡,建立秘密前哨站,等待‘道標’再現……”
冊子最後幾頁,是匆忙寫下的潦草字跡:
“丙字七號前哨站接到總壇最後傳訊:所有弟子立即銷毀敏感資料,轉入深度潛伏。‘道標’系統已植入七名備選宿主,但清洗派可能已經掌握名單。如果未來有宿主激活系統,必須告知真相——”
字跡到這裏中斷。
後面一頁被撕掉了,撕痕很新,不像是三百年留下的。
“有人來過。”林野指着撕痕,“而且是不久前。”
胡老頭臉色陰沉。他放下冊子,拿起那個小木盒。木盒沒有鎖,輕輕一掀就開。
盒子裏只有兩樣東西。
一枚青銅令牌,正面刻着旋轉齒輪和“墨”字,背面刻着“丙字七號·值守令”。
還有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宣紙,已經泛黃,但封口的火漆完好。火漆上的印章圖案——是一個簡化版的“道標”系統紋路。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
胡老頭小心翼翼地拆開信。信紙只有一頁,字跡工整而有力:
致未來的道標宿主: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找到了這裏,並且成功打開了櫃子。恭喜你,至少證明你不完全是廢料。
我是墨翟,墨家第三十五代钜子,也是‘道標’系統的創造者之一。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還以某種形式存在着——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被選中了,不是因爲你是天選之子,而是因爲你是‘錯誤’。在這個追求完美、厭惡錯誤的時代,只有錯誤,才能對抗更大的錯誤。
清洗派想要一個沒有BUG的世界。他們認爲,只要清除所有異常、所有變量、所有不確定性,就能重建完美秩序。但他們是錯的。沒有錯誤的秩序,是僵死的秩序;沒有變量的系統,是封閉的系統。
道標系統本意是導航——在末法時代的混沌中,爲文明找到一條可能的出路。但清洗派篡改了它,在裏面埋下了‘清除協議’。他們的計劃是:讓宿主依賴系統成長,在宿主達到某個臨界點時,觸發協議,強制宿主自我格式化,成爲清洗派的傀儡或養料。
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你現在有三個選擇:
一、放棄系統,做個普通人。但清洗派不會放過你,他們會追殺所有潛在的BUG宿主,直到確認你徹底‘無害’。
二、繼續使用系統,但時刻警惕。篡改的代碼已經和系統深度融合,你無法徹底清除,只能盡量規避。這條路如履薄冰,隨時可能墜入深淵。
三、成爲真正的‘錯誤’。不是被動承受系統的BUG,而是主動創造BUG,用錯誤對抗錯誤,用混亂瓦解秩序。這條路最危險,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櫃子裏的《天裂之變事件記錄》被撕掉的那幾頁,記錄了七名備選宿主的名單和特征。撕掉它的人,可能是想保護你們,也可能是想——逐個清除。
小心身邊的人。清洗派的滲透,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深。
最後,記住這句話:在絕對秩序的世界裏,最大的叛逆,就是允許自己出錯。
祝你好運。
——墨翟
信紙從胡老頭手中滑落,飄到地上。
林野彎腰撿起,又看了一遍。每個字都像燒紅的鐵,烙在眼睛裏。
“原來如此……”胡老頭喃喃,“師父從不告訴我這些。他只說‘等待道標’,卻不說等來的是這樣的命運……”
林野把信紙折好,放回木盒。他拿起那枚青銅令牌,入手冰涼,但令牌內部似乎有微弱的能量在流動。
“胡老,你說撕掉記錄的人,是友是敵?”
“不知道。”老頭搖頭,“可能是墨家殘餘的弟子,想保護名單上的人;也可能是清洗派的人,想毀掉證據,方便他們暗中清除。但無論哪種,都說明一件事——”
他看向林野,眼神復雜。
“你的名字,很可能就在那份名單上。而且,不止一夥人知道。”
前哨站大廳陷入沉默。只有灰塵在光柱中緩緩沉浮。
林野走到操作台前,按下幾個按鈕——毫無反應。三百年過去,能量早就耗盡了。他試着注入一絲靈力,操作台表面的符文亮了一瞬,又熄滅。
但就在這一瞬,大廳中央那顆巨大的水晶球,突然有了反應。
球體內部的透鏡結構開始緩慢轉動,裂紋處滲出微弱的白光。白光越來越強,最後在水晶球表面投影出一幅模糊的、跳動的圖像——
那是地脈靈絡圖。
縱橫交錯的靈脈像血管一樣分布在山川大地之下,大部分已經枯萎,像幹涸的河床。但有幾條主幹靈脈還在微弱地搏動,其中一條的主幹,正好穿過他們所在的山谷。
更驚人的是,在靈脈圖上,散布着幾十個紅點。每個紅點都在緩慢移動,旁邊有細小的標注:【修士·煉氣期】【修士·築基期】……最近的一個紅點,就在山谷外五裏處,標注是:
【修士·築基巔峰·陣堂首席·李雲霄】
“他還跟着我們!”林野低呼。
胡老頭湊過來看:“這是前哨站的‘靈脈追蹤陣’,利用地脈共振監測範圍內的靈力波動。雖然三百年過去,精度下降,但大方向不會錯。李雲霄……他果然沒放棄。”
圖像繼續變化。在更遠的地方,青雲宗外門區域,聚集着幾十個紅點,正在有組織地向北麓移動。領頭的一個紅點標注是:
【修士·煉氣六層·外門精英·張彪】
“張彪也來了。”林野苦笑,“看來認知污染沒讓他忘記我。”
前後夾擊。
林野盯着靈脈圖,大腦飛速運轉。李雲霄從南邊來,張彪從西邊來,北邊是陡峭的山脈,東邊……東邊是地圖的邊緣,未知區域。
“前哨站有沒有其他出口?”他問。
“按設計應該有緊急逃生通道。”胡老頭環顧大廳,“但三百年過去,可能已經塌了。而且就算有,啓動也需要能量,現在這裏……”
他指了指黯淡的水晶球和操作台。
林野走到水晶球前。球體表面的圖像正在變淡,能量快耗盡了。他伸手觸摸球體——入手冰涼,但能感覺到內部有極其微弱的靈力循環。
系統界面突然彈出:
【檢測到可連接設備:墨家地脈成像儀(丙字七號)】
【設備狀態:嚴重損壞(核心能量回路斷裂73%)】
【是否嚐試修復?是/否】
【預計修復完成度:1%-3%】
【消耗:10點BUG能量】
【備注:修復後可能解鎖部分設備功能,但能量供應無法恢復,需宿主自行提供。】
BUG能量還剩5點,不夠。
林野看了眼還在制造能量的金屬盒子——被胡老頭裝在帆布包裏,一直帶在身邊。盒子運轉了大半天,又攢了4點,加上之前的5點,總共9點,還差1點。
“胡老,我需要1點BUG能量。”林野說,“有沒有辦法快速獲取?”
“快速……”老頭皺眉,“異常靈力波動……這附近有是有,但都在地下深處,短時間挖不到。除非……”
他看向大廳角落,那裏堆着一些破損的設備和零件。
“除非我們人爲制造一個‘異常’。”老頭眼睛亮起來,“墨家有些設備,報廢後會產生不穩定的靈力逸散。如果我們主動引爆其中幾個……”
“會不會把整個前哨站炸塌?”
“有可能。”老頭很誠實,“但這是最快的辦法。”
林野權衡利弊。被李雲霄和張彪抓到,下場可能比炸死更慘。至少炸死是一瞬間的事。
“幹。”
胡老頭走到角落,在零件堆裏翻找。很快,他找出三個拳頭大的金屬罐子,罐子表面有危險標志——一個齒輪中間畫着閃電。
“‘儲能罐’,用來緩沖地脈能量的波動。”老頭把罐子擺成三角形,“原本應該定期維護,但三百年沒人管,裏面的能量早就變質了。現在它們就像三個火藥桶,一點就炸。”
他把罐子用金屬絲連接起來,導線的末端接在一枚細小的水晶上。
“這是‘觸發晶石’,只要注入一點靈力就會爆炸。”老頭把導線拉到大廳中央,“你站遠點,我用探針遠程觸發。”
林野退到通道口。胡老頭把探針架在地上,缺指的手握住探針尾部,開始緩緩注入靈力。
探針尖端亮起土黃色的光。
光沿着金屬絲傳導,觸碰到觸發晶石的瞬間——
轟!
三個儲能罐同時爆炸!
不是火焰爆炸,而是一種詭異的“靈力爆震”。無形的沖擊波像水紋一樣擴散開,所過之處,金屬設備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灰塵被震得沖天而起。大廳劇烈搖晃,穹頂掉下幾塊碎石。
林野死死抓住牆壁,才沒被震倒。
爆炸持續了三息,然後平息。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濃烈的、混亂的靈力波動。林野懷裏的玉簡瞬間滾燙,系統提示瘋狂彈出:
【檢測到高濃度異常靈力波動!】
【正在全力吸收……】
【BUG能量+0.5】
【+0.3】
【+0.2】
【+0.1】
數字跳動,最終停在:
【BUG能量儲備:10/100】
夠了!
林野沖到水晶球前,集中精神,選擇【修復】。
玉簡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順着他的手臂注入水晶球。球體內部的裂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不是完全修復,而是被某種金色的物質填補。透鏡結構轉動加速,表面的白光重新亮起,地脈靈絡圖再次浮現,比之前清晰了數倍!
【修復完成】
【修復完成度:2.7%】
【當前功能:地脈追蹤(精度提升)、設備控制台部分激活】
【消耗:10點BUG能量】
【系統提示:檢測到設備內置數據庫,是否嚐試讀取?是/否】
讀取!
水晶球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流,大多是觀測數據和日志。林野快速瀏覽,尋找有用的信息。
突然,他眼睛一亮。
“胡老,前哨站東側,有一條廢棄的‘物資輸送管道’,直通山體外。管道原本用來運輸地脈樣本,直徑五尺,夠人爬過去!”
“出口在哪兒?”
“地圖顯示……”林野放大圖像,“出口在一個叫‘鬼見愁’的懸崖中部,離地面三十丈。但管道裏有簡易的升降機關,如果還能用……”
“賭一把。”胡老頭收起探針,“總比在這兒等死強。”
兩人按照地圖指示,在大廳東側找到了一扇隱蔽的金屬門。門很厚重,表面鏽蝕嚴重,但門軸居然還能轉動——墨家的工藝確實驚人。
門後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管道,管道內壁光滑,每隔一段距離就有發光的苔蘚。管道中央有一條鏽跡斑斑的軌道,軌道上停着一輛平板小車,車上有固定貨物的卡扣。
“坐上去。”胡老頭跳上車,“這車應該是用重力驅動的,我們往下滑就行。”
林野也跳上車。胡老頭在車頭找到一個拉杆,用力一拉——
咔啦啦。
軌道傳來刺耳的摩擦聲,但小車確實開始動了。起初很慢,然後越來越快,在傾斜的管道裏向下滑行。風在耳邊呼嘯,發光的苔蘚在視野裏拉成一條條光帶。
管道蜿蜒曲折,時而左轉時而右拐。林野死死抓住車邊的護欄,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
滑行了約莫一刻鍾,前方出現光亮。
出口!
但光亮的位置……不對勁。
按照地圖,出口應該在懸崖中部,但眼前的光太亮、太開闊,不像山洞,倒像是——
轟!
小車沖出管道,騰空而起!
林野這才看清:管道出口確實在懸崖中部,但出口外的平台……塌了。三百年的風化,讓平台徹底崩落,現在出口外是三十丈的絕壁,下方是湍急的河水。
他們在半空中。
“抓緊!”胡老頭咆哮。
小車在空中劃過拋物線,向下墜落。風聲尖嘯,失重感讓林野胃裏翻江倒海。
三十丈,十丈,五丈——
噗通!
兩人一車砸進河裏,水花濺起三丈高。
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全身。林野被砸得七葷八素,好在避水鰓還在生效,不至於嗆水。他掙扎着浮出水面,看見胡老頭也在不遠處撲騰,那輛小車已經沉底了。
“胡老!”他遊過去。
“我沒事……”老頭吐出一口水,“就是這老骨頭快散架了。”
兩人遊到岸邊,癱在碎石灘上,大口喘氣。
陽光刺眼。林野抬頭,看見懸崖中部的管道出口,像一個小黑點。他們確實逃出來了,但代價是:所有的裝備——帆布包、地脈探針、金屬盒子、還有那本《墨家機關術入門》——全落在前哨站了。
除了懷裏的玉簡、身上的溼衣服,還有胡老頭別在腰間的短刀,他們一無所有。
林野苦笑着坐起來,檢查系統界面。
BUG能量:0/100。
又清零了。
但就在這時,系統突然彈出新提示:
【檢測到宿主脫離‘監控區域’(青雲宗護山大陣範圍)】
【系統隱藏任務觸發:自由之始】
【任務目標:在宗門勢力範圍外生存三十天】
【任務獎勵:解鎖‘野外生存’技能樹,BUG能量+50】
【失敗懲罰:無(但死亡即失敗)】
【備注:恭喜你,終於踏出了成爲‘真正錯誤’的第一步。】
林野盯着這行字,看了很久。
然後,他笑了。
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胡老頭奇怪地看着他:“小子,摔傻了?”
“沒有。”林野抹了把臉,“我只是覺得……墨翟說得對。”
“什麼?”
“在絕對秩序的世界裏,最大的叛逆,就是允許自己出錯。”林野站起身,望向遠方的群山,“從現在開始,我要當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陽光灑在他溼漉漉的身上,在碎石灘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影子歪歪扭扭,不像人,倒像某種掙扎着破土而出的、野蠻生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