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媽媽”事件後，周野好幾天沒敢正眼看陸宸。
一看到那張冷峻的臉，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三個字，然後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
他只能更賣力地“扮演”好奶爸的角色，把自己埋沒在泡奶、換尿布、陪玩的日常裏。
陸宸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沒再提那茬，但周野總覺得，這家夥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前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逗弄？
這天晚上，陸宸回來得格外早，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明天下午，帶星嶼回趟老宅。”他一邊鬆着領帶，一邊對正在給小家夥喂水果泥的周野說。
周野手一抖，差點把勺子懟小星嶼鼻子上。“老宅？”
“我爺爺想看看孩子。”陸宸言簡意賅，“你一起去。”
周野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豪門老宅？見家長？這劇情是不是進展得太快了？
“我……我也去？不合適吧？”周野試圖掙扎，“我就是個保姆……呃，奶爸。”
陸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奶爸了？”
“星嶼離不開你。”他給出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而且，老爺子點名要見你。”
“見我？”周野更懵了。
陸家老爺子怎麼會知道他這號人物？難道是因爲上次那個烏龍直播？
陸宸沒再多解釋，只留下一句“明天穿正式點”，就轉身進了書房。
周野看着懷裏咿咿呀呀、無憂無慮的小團子，心裏七上八下。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趟老宅之行，恐怕是場鴻門宴。
第二天下午，周野翻遍了衣櫃，才找出一件看起來最“正式”的卡其色休閒褲和一件淺藍色襯衫。
襯衫料子很好，但穿在他身上，總有種肌肉快要撐破扣子的緊繃感，讓他渾身不自在。
陸宸看到他這身打扮，目光在他被襯衫包裹的胸肌和臂膀上停留了兩秒，沒說什麼，只是點了下頭。
車子駛向城西，開進一片幽靜的別墅區。
老宅是棟有些年頭的歐式建築，帶着巨大的花園，氣派又壓抑。
一下車，就有穿着得體的傭人迎上來，恭敬地引他們進去。
客廳很大，布置得古色古香，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沙發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不怒自威的老人，正是陸老爺子。
他旁邊還坐着一對中年男女，衣着華貴，眼神挑剔，是陸宸的姑姑和姑父。
陸老爺子看到被陸宸抱在懷裏，好奇張望的小星嶼，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慈愛：“星嶼，來，到太爺爺這裏來。”
小星嶼有點怕生，扭過頭把臉埋進陸宸頸窩。
陸宸拍了拍兒子的背，走上前。
周野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像誤入天鵝湖的醜小鴨，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陸老爺子的目光很快越過孫子曾孫，落到了周野身上，帶着審視。“這位就是周先生？”
周野頭皮一緊，硬着頭皮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抖：“陸老先生好，我叫周野。”
陸宸的姑姑，那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着周野，嘴角撇了撇，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哦，這就是那個從那種不三不四地方找來的人？看着是挺結實的。”
周野臉色一白，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那種地方……KTV的經歷是他想抹去的污點。
陸宸眉頭蹙起，剛要開口，陸老爺子卻擺了擺手，示意姑姑閉嘴。
他看着周野，“周先生是哪裏人？家裏是做什麼的？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一連串問題砸過來，帶着居高臨下的盤問意味。
周野喉嚨發幹，感覺後背都快被冷汗浸溼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東北人，家裏是普通農戶。以前在工地幹活，也…也在KTV當過服務生。”
他選擇實話實說，沒什麼好隱瞞的。
果然，他話音剛落，姑姑就發出一聲誇張的嗤笑：“農戶？工地？KTV？我的天…陸宸，你找這麼個人來照顧星嶼？我們陸家的血脈，是能讓這種人碰的嗎？”
姑父也在一旁幫腔，語氣陰陽怪氣：“是啊小宸，我知道你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但也不能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家裏領啊。這身份，這背景，傳出去我們陸家的臉往哪兒擱？”
周野站在那裏，感覺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
他咬着牙，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種局面。
他和陸宸，本來就是雲泥之別。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陸宸順水推舟“辭退”的準備。
畢竟，爲了他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得罪家族長輩，不值得。
就在他心一點點沉下去的時候，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緊攥的拳頭。
周野渾身一僵，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陸宸。
陸宸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沒看他，只是目光平靜地看向自己的姑姑和姑父，聲音不高：“姑姑，姑父，周野是我請來照顧星嶼的人。他的身份背景，我很清楚。”
他頓了頓，握着周野拳頭的手，力道微微收緊。
“我認爲，一個人的價值，不在於他的出身，而在於他做了什麼。”
陸宸的聲音清晰地在偌大的客廳裏回蕩，“星嶼很喜歡他，離不開他。這就夠了。”
他轉過頭，看向周野，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裏，映着周野有些驚訝的臉。
“至於陸家的臉面……”陸宸嘴角勾起一抹帶着冷意的弧度，“我陸宸做事，還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我的兒子，我想讓誰照顧，就讓誰照顧。”
話音落下，客廳裏一片死寂。
姑姑和姑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沒料到陸宸會爲了一個“外人”如此強硬地頂撞他們。
陸老爺子深深地看了陸宸一眼，又看了看被他護着的周野，以及在他懷裏好奇地看着大人們的小曾孫，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行了，都少說兩句。孩子嚇着了。”
一場風波，看似被陸宸強行壓了下去。
回去的車上，氣氛有些沉默。
小星嶼玩累了，在兒童安全座椅裏睡着了。
周野坐在旁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手心裏似乎還殘留着剛才被陸宸握住的觸感。
那力道，那溫度，在周野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化學反應。
他偷偷抬眼，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陸宸。
他依舊沒什麼表情，專注地開着車，側臉線條冷硬。
爲什麼？
爲什麼要替他說話？爲什麼要握住他的手？
僅僅是因爲星嶼離不開他嗎？
周野心裏亂糟糟的，像塞了一團亂麻。
直到車子駛入地下車庫，停穩。
陸宸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他轉過頭，看向還在發呆的周野。
“剛才的話，別放在心上。”他開口，聲音在密閉的車廂裏顯得有些低沉。
周野回過神，對上他的視線，喉嚨有些發緊：“……謝謝。”
陸宸看着他，目光在他微微泛紅的耳根上停留片刻，突然問道：“嚇到了？”
周野下意識想否認，但看着陸宸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最終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
他一個糙漢子，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那種環境下，被那樣審視和貶低，說不難受是假的。
陸宸沉默了一下，然後，做出了一個讓周野徹底愣住的舉動。
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用掌心，很輕地，覆上了周野放在腿上的手背。
那掌心微微有些涼，和他手背皮膚接觸的瞬間，周野感覺像是一道微弱的電流竄過。
“有我在。”陸宸看着他，眼神專注，聲音不高，卻讓人心安，“沒人能趕你走。”
一種酸酸麻麻的感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看着陸宸，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宸收回手，仿佛剛才那個安撫的動作再自然不過。
他轉身下車，去抱後座睡着的兒子。
周野還呆呆地坐在車裏，看着自己剛剛被覆蓋過的手背，那裏還殘留着對方的溫度和觸感。
有我在……
沒人能趕你走……
周野緩緩握緊了拳頭，將那點殘留的溫度緊緊攥住。
操。
他好像……真的要栽了。
老宅
陸老爺子喚來管家，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讓那個周野從陸宸身邊離開。
是老爺……
管家恭敬的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