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孤?”
太子蕭旭堯是崇德帝與故去元皇後裴氏的兒子,是崇德帝的長子。早年領兵在外,因殺伐果決用兵如神得戰神之名。五年前在戰場上意外受了重傷,傷養好之後落下永久的病根,身子大不如前,從戰場回歸,自此深居簡出極少露面。
他手上的兵權也慢慢移交。
說是移交,其實是被人奪去。
被他死對頭二皇子蕭旭然的外祖家周家奪去。
原本太子在大燕朝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
盡管母親早逝,他還有強勢的外祖家照拂,崇德帝對他又自來偏寵,他自身還文韜武略兵權在握。
然而這一切都因五年前戰場上受重傷改變了。
自那以後二皇子漸漸起勢,到得如今,二皇子在朝中地位已經與太子不相上下,形成對立之勢。
“早年在宮宴上遠遠瞧見過太子殿下。”
其實不是。
早年太子常年征戰在外極少回盛京,便是回來也很少在宮宴上露面,便是露面也很快就離開。而她年歲小貪玩,是坐不住的性子,極少會乖乖待在宮宴上,總是和蕭旭謙偷溜出去玩,根本沒機會見太子。
她見到太子是在九年前她六歲的時候。
那一年她在街上走丟落入勇誠侯府的仇家手裏,她深知落入那些人手中難以活命便找機會偷跑。
她自幼習武,到六歲也有些三腳貓功夫,人又還算靈活,竟真被她給成功跑掉了。這都要感謝那些綁她的人看她是個孩子沒將她放在眼裏,才讓她鑽到空子。
她早已被帶出盛京,跑掉後她無處求助,只得藏好自己不被那些人找到,這一藏就藏到了乞丐堆裏去。
她就是在那時遇到同爲小乞丐的星霜四人。
她與星霜四人一起生活了將近一個月,直至應召回京參加陛下壽宴的太子在她們幾個小乞丐藏身的破屋歇腳,她聽到有人喚殿下,便根據對方的年紀推測出對方的身份,跑出去表明身份求助。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太子,也是唯一一次。
別問這麼多年過去,她那時年紀又還小,爲什麼還能記住太子的長相。委實是太子這張臉長得太有辨識度了。
太子的外祖母有西域血脈,元皇後完美的繼承了其西域長相的特征,又將這一特征遺傳給太子。
常年征戰沙場,太子身上有着將軍的剛毅,面部輪廓分明。偏他的長相偏異域,有種異域美,昳麗非常。
這樣獨特的長相,普天之下再找不到第二個。
九年前太子年已十六,長相上變化不大,一眼便能認出。
“不知太子殿下怎會出現在我勇誠侯府中?”
蕭旭堯從假山後走出來,他着一襲月白色衣袍,走兩步,身形微晃,似是要站不穩,抬手扶住假山才堪堪穩住身形。
夏芷歆這才瞧見他面色有些蒼白,唇上也沒什麼血色。
他身上比之九年前少了些凌厲,多了些溫潤。
比起征戰沙場殺伐果決的戰神,他此時更像芝蘭玉樹的世家公子。
君子如玉。
只是身體有點不好。
看來傳言他五年前在戰場上受重傷弄壞了身子是真的。
他拿出手中玉佩:“昨日外出遇刺客刺殺,曾誤入貴府藏身避過一劫,母後留給孤的玉佩不慎掉落貴府,特來尋回。”
分明站都有些站不穩,他卻絲毫不顯狼狽。
舉手投足間盡是一國太子的矜貴。
“因遇刺客一事不便外傳,故而並未光明正大從正門進來尋,原想悄悄尋到玉佩便離開,不料會被人撞見。”
他微頷首:“不打招呼便冒昧入貴府,失禮。”
嘴上說着失禮,姿態卻半點不曾放低。氣質溫潤,卻依舊不會讓人覺得他好相與。
“既是事出有因,太子殿下此番倒也不算失禮。”
眼珠子轉了轉,變相提醒:“只是叫太子殿下看了一場鬧劇,還望殿下莫要將方才所見之事說出去。”
心裏卻想着他最好是說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蕭旭謙和夏歡言不顧規矩地摟摟抱抱。
不過她也只是想想,她心裏很清楚太子不是多事的人。從外界關於太子的傳言來看,太子如何也不像一個會多管閒事的人。
夏芷歆以爲話題就會止於此,沒想到蕭旭堯會突然出聲:“方才所見之事?朝陽郡主指的是方才五弟與那位姑娘抱在一起的事?”
朝陽郡主。
已經很多年沒人這麼叫過她了。
勇誠侯府戰功赫赫,陛下多有嘉獎,可過多的封賞又會讓勇誠侯府愈發勢大,許會打破某種平衡,這也是爲什麼勇誠侯府只有父親和大哥入仕途,三哥明明學識武功都不差卻只做一個閒散公子哥。
陛下只能將封賞給勇誠侯府的女眷,她也是受惠人之一。
從最開始的封縣主到後來的封郡主。
她封了郡主,封號朝陽。
她這個郡主有名有實,有自己的封地。
後來,她的封地被夏歡言吹枕邊風讓被封了太子的二皇子找理由讓她收回去了。
其實就算沒有收回去她也做不了什麼。
她被困在致王府後院連門都出不得。
不過眼下比起又聽到有人這麼稱呼她,更讓她詫異的是太子竟認識她,而且太子……他居然主動提起方才的鬧劇,還說得如此直白。
這是太子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嗎?
早年的太子,旁人都說他殺伐果決用兵如神,是戰神更是殺神,一身殺伐之氣;如今的太子,旁人都說他深居簡出已經不怎麼管事,莫要說管旁人的閒事,便是他自己的事他都不怎麼上心。
若非如此,二皇子也不會有機會坐大。
可不管早年的太子還是如今的太子,都不像會主動將這種讓人尷尬的八卦事直白說出來的性子吧。
與不太熟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太子深聊這種事會很奇怪,於是夏芷歆避開不談:“太子殿下竟識得臣女。”
“早年在宮宴上遠遠瞧見過郡主。”
夏芷歆:“……”
真假暫先不論,他將她的話還回來感覺就很奇怪。
夏芷歆笑笑:“是麼,那還真是臣女的榮幸。”
“宮宴上人多,郡主怎不問孤何以不留意旁人,偏留意你?”
夏芷歆聞言一愣。
不錯,宮宴上那麼多人,太子偶有出席宮宴又是匆匆便離開,爲什麼會留意到她?
她雖也算個美人,但在美人無數的盛京城,她的樣貌可算不上特別突出。至少做不到在人群中讓人一眼就留意到的地步。
這樣的她斷然做不到讓太子於人群中匆匆一瞥就留意到。
“因爲我是勇誠侯府獨女?又或是因爲我是五皇子的未婚妻?”
勇誠侯府手握重兵,她身爲勇誠侯府受寵的獨女,的確是會格外得皇子公主們關注一些;除此,她與五皇子蕭旭謙有婚約在身,還是蕭旭謙親自去求陛下賜的婚,這也會引去旁人多一些關注。
“都不是。”
夏芷歆滿臉疑惑。
他卻不欲再多說。
轉了話題:“方才瞧見自己的未婚夫與別的姑娘抱在一起,朝陽郡主似乎並不見傷心。傳聞朝陽郡主與五弟兩情相悅感情深厚,朝陽郡主對五弟用情至深,甘願爲五弟放棄武學拿起繡花針學做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孤還以爲當真如此。如今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他此話何意?
指責她對他五弟用情不夠深?
夏芷歆沒有得到答案。因爲蕭旭堯說完這些話,留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運着輕功離開了勇誠侯府。
夏芷歆不合時宜地想,太子重傷身體變得這麼差之後輕功都還如此卓絕,全盛時期的太子武力值該有多高啊。
可真叫人羨慕。
不要緊,待她苦練三個月,她的武力值一定會大有提升。
這樣長此以往,她總有一天能躋身高手的行列。
至於太子臨走前那番話和那抹笑到底是什麼意思,夏芷歆並未去深想,於眼下的她來說並不重要。
左右她與太子往後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就是可惜了,太子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最後竟是落得一個葬身火海的結局。
再有一年東宮就會走水燃起大火。
想到這裏,夏芷歆突然頓住。
不對啊,勇誠侯府怎麼說戒備也算森嚴,以太子輕易就能做到使着輕功悄無聲息出入勇誠侯府的本事,東宮大火他竟沒能脫身?
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她從前沒有細想此事,一是她自己就麻煩纏身自顧不暇,沒精力去管旁人的閒事,二是她與太子沒什麼交集,得知太子葬身火海,也只是因着多年前曾受過太子將她帶回盛京的恩有些唏噓。
而今她倒是免不了要多想一些了。
蕭旭謙與二皇子兄弟情深,夏歡言兩年後會嫁給二皇子,她要對付夏歡言和蕭旭謙,免不了要對上二皇子蕭旭然。
而太子是蕭旭然的死對頭。
太子不死,蕭旭然就不會被立爲太子,更不會在陛下病逝後順勢繼位成爲大燕朝的主人。
她完全可以找太子合作的嘛,怎麼之前她就沒有想到呢。
只是眼下她還拿不出籌碼來與太子合作,而她想要拿出籌碼,沒個兩三年怕是做不到。
都怪她從前太過安於現狀,太過相信這些所謂的親人愛人,什麼後路都沒有給自己準備,以致現在她手上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沒有。
可是兩三年太久了。
她等不了那麼久。
那麼,除了拿出有價值的籌碼,她還有沒有別的方式可以與太子達成合作?
這個她得好好想想。
再不濟,她可等到一年後東宮大火救太子一命讓太子欠她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