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的對話桑蘊初聽得一清二楚,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還是會因此傷心。
外婆把栗子餅打開喂她吃:“好了別哭了,來吃點栗子餅,咱別管她。”
桑蘊初眨了眨溼潤的眼睛點點頭。
她剛吃了幾塊,突然感覺嘴巴發癢,伸手抓了抓。
舅媽哎呀一聲,“怎麼紅了?”
外婆看向栗子餅,“裏面是不是加牛奶了?小趙,快拿過敏藥來。”
桑蘊初指甲一下一下抓着瘙癢的皮膚,唇角蔓延一絲苦笑,果然還是忘了,她表情怔鬆倒沒多驚訝。
外公聽見聲音趕忙過來,看見她嘴唇一圈都是紅的,泛起一層細密的紅疹,眉頭蹙起,立即給沈瀾打去了電話。
視頻電話那邊,得知桑蘊初吃了栗子餅過敏了,猛然想起來了。
“柚柚喜歡栗子餅裏加點牛奶,我想着分開做,估計是忙暈了,弄混了,蘊蘊你沒事吧?嚴不嚴重啊?”
桑蘊初已經吃了過敏藥,還有一點點癢,但已經壓制住了,她眸色失落,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幸好不是放了花生和芒果,要不然就沒命了。”
這話讓沈瀾面露窘迫和愧疚來,“對不起蘊蘊,媽媽不是故意的。”
因爲她和妹妹桑柚初生日一前一後,每次給她舉辦了生日會,到第二天桑柚初的生日會她都會鬧脾氣。
認爲姐姐的生日會熱鬧又喜慶,到了她的生日會大家倒是顯得沒那麼開心了。
對於這個小女兒夫妻倆格外縱容,並提議讓倆人一起過生日,桑蘊初晚一點過和妹妹一起。
她爲了迎合爸爸媽媽開心,裝作懂事的說可以,只是沒想到那天蛋糕裏的夾心有芒果。
蛋糕是特意定制的無奶油蛋糕,用的椰漿作爲奶油,當時她知道這個蛋糕是特意爲她準備的時候特別特別開心。
以爲爸爸媽媽終於把她也放在心上了。
她當時吃了兩口才後知後覺發現裏面有芒果,她對花生和芒果嚴重過敏,當即便呼吸困難起來,血壓驟降,意識開始模糊。
好在家裏常備有藥,立即給她注射了腎上腺素送往了醫院。
自那之後她再也不吃蛋糕了。
每年生日也漸漸被遺忘,她就看見大家只給桑柚初慶生,最後再虛僞的給她也送上生日禮物。
可她真正的生日又有誰在乎?
桑方民拍了拍她肩膀,“你媽媽也不是故意的,沒事了就好,明天我帶你出去買。”
桑蘊初:“我明天有課,沒空。”
她站起身,攥緊手裏的藥,“我回學校了,明天還有早八,外公外婆你們早點休息別總是熬夜追短劇。”
“舅舅舅媽,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
面對他們桑蘊初臉上重新換上笑容,反而冷落了桑方民。
外公派車送她回學校,她準備上車桑方民叫住她,“你妹妹也想你了,今年放寒假就早點回去。”
桑蘊初神色淡淡,一雙眼清冷如月:“再說吧,爸你回去吧。”
桑方民:“近幾年公司不景氣,你還是多懂事一點,畢業了就回家幫我。”
桑蘊初臉色緊繃着,沒說話。
靠在車窗上摸着開始消下去的紅疹,還有一絲絲的癢意在作祟。
她大桑柚初八歲,從桑柚初出生後她受到的關注也越來越少,大家自然而然會更關注小的那一個。
而哥哥是家裏的驕傲,爸爸媽媽以他爲傲,並時刻鞭策她向哥哥看齊,她有一點做得沒有哥哥好,都會被拉出來批評,說她太笨,不如哥哥聰明。
她性格不如妹妹開朗大方,在大人們面前切換自如,古靈精怪,深受長輩喜愛,而她不愛說話,不愛笑則會被拉出來和妹妹比較不如妹妹嘴甜。
她成了三個孩子裏最不好的那一個。
壓抑着的委屈涌上來,桑蘊初伸手揉碎即將化成淚珠的眼淚,溼濡的粘在手背上,變成冰冷的粘膩。
司機洪叔見她不開心便開口和她聊天。
看到一家老字號糕點店便問,“小初小姐要不要吃點糯米條?吃點甜的心情會好很多。”
桑蘊初唇角彎起,笑得勉強,“不吃了,謝謝洪叔。”
到了校門口,桑蘊初和洪叔拜拜轉身往裏面走去。
十一月份的天氣依舊冷得厲害,風又大,發絲被吹亂,她裹緊身上衣服理了理紛亂的頭發。
身後傳來一陣轟鳴聲,像是野獸的嘶吼,一輛跑車停在她身旁,車窗降下,露出靳嶼白那張冷峻張揚的臉來。
他手掌大,骨節分明,握着方向盤漫不經心看她一眼,接觸到她嘴唇那一圈紅,眉頭輕輕皺起,嘴上卻不饒人。
“你扮演的是熊大還是熊二?”
桑蘊初老老實實道:“沒,是過敏。”
靳嶼白聲音冷硬:“上車。”
桑蘊初以爲他要送自己回宿舍,連忙擺手,“不用了,謝謝,我走個十分鍾就到了。”
靳嶼白冷看她一眼,“什麼腿十分鍾能走到醫院去?腳底下有風火輪?”
桑蘊初呆愣看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好像是要帶自己去醫院。
靳嶼白懶得廢話,直接道:“小心我告訴你哥你在外面兼職,一天打三份工,還把自己折騰到過敏。”
完全掐準了她的命門,她在外兼職是一直瞞着沈謹弋和外公外婆的。
除了爸媽知道她在外兼職,也就只有故意看她出糗的靳嶼白了。
她撇了撇嘴角,這人果然還是最喜歡威脅人。
無奈上車,跑車轟的一聲飛出去,桑蘊初嚇得出聲提醒:“你慢點,這還是在學校。”
靳嶼白唇角透着若有若無的弧度,“我的車技你幾輩子都學不來,放一百個心。”
跑車往醫院駛去,靳嶼白單手掌控着方向盤,問:“又偷喝奶茶了?”
被他說得桑蘊初把頭垂下去,八百年前的事他還記得。
不就是有一次嘴饞想喝奶茶,偷偷背着哥哥買了一杯,結果還被他發現。
桑蘊初聲音細如蚊呐:“……沒有,不小心吃到了帶有牛奶的栗子餅。”
靳嶼白輕呵:“買之前不知道先問問裏面有沒有加牛奶?”
想到了什麼,她神情低落,垂着眼掩住眼底的難過,“說了,但她還是加了。”
聲音細小,靳嶼白沒聽清,帶着她到了醫院掛急診科,晚上急診科人也挺多的,倆人坐在椅子上等待。
桑蘊初小小的一個坐在他旁邊,把自己縮在圍巾裏,晚上學校內燈光暗別人看不見,但醫院燈很亮,她一進來就有好幾個盯着她猴子屁股一樣的嘴看。
她羞得把自己藏起來,像個小孩似的跟在靳嶼白身邊,一聲不吭做賊心虛的模樣。
靳嶼白瞧見她的動作,輕笑揶揄:“現在知道難看了?剛剛還不願意來醫院。”
桑蘊初杏眼輕微瞪他一眼,隨後又很慫的躲回來:“我吃了藥明天就差不多消了。”
但其實一般要兩三天才能完全消掉痕跡。
靳嶼白哼笑着沒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