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暉閣。
按照位置,姜杳知坐在了沈之承的右側,扮演着一個世子夫人該做的事。
偶爾間,唇角勾着笑和不遠處的嫡母、繼妹對視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唱報過後,明德帝滿臉肅然,身後跟着高貴妃、明珠公主,在衆人的跪地恭迎中坐上了高位。
千篇一律的吹捧之語,看似君臣和樂,可明德帝從夢中醒來後心情就一直不好。
看着這些糟心的老頭子,心情就更加不爽了。
一個想要來敬酒恭祝陛下萬福安康,大燕國運昌隆的臣子就撞到了槍口上。
明明是吉祥如意的祝福語,可卻被明德帝嫌棄的一文不值,差點沒把臣子的祝福歪解成了詛咒。
陰沉的面容好似是要下一刻便砍人腦袋一般,直把衆臣工都給嚇得兩股戰戰。
明德帝暴虐的名聲不是開玩笑的,盡管偶爾有折騰人的惡劣心思,可大多時候都是以砍人頭爲樂的。
好歹是端午佳節,高貴妃自詡生下了明德帝的唯一子嗣,得封貴妃,在明德帝心中跟其他妃嬪自是不一樣的,於是便自信開口勸道:
“陛下,端午佳節,陳大人也是一時醉酒口誤才會惹您不悅,就看在今日佳節,饒過陳大人無心之失......”
明德帝冷冷地看向高貴妃,從未有一刻覺得如此厭煩過。
一點都不像他的皎皎,溫柔軟語只在乎他的感受。
高貴妃後面的話被那絲毫不加掩飾的厭煩給嚇的怔在了喉中,手足無措。
要不是顧着明珠的面,高貴妃有理由相信,方才那一眼伴隨而來的會是一聲毫不客氣的‘滾’!
明德帝罵了一通人,可心裏卻越發的不痛快起來。
心中對那個狠心的小姑娘越發埋怨和生怒了起來,根本就不用人敬,也沒人再敢觸黴頭,就一杯一杯的將映着芙蓉面的梨花春灌了下去。
滿鼻的梨花香好似是皎皎的味道,又有點不像。
越喝越煩躁,明德帝發現他好似是中了一種名曰皎皎的梨花毒。
看見和純潔無瑕梨花有關的東西都能想起來那純良嫵媚的小女子,跟瘋魔了一般。
高貴妃明顯察覺出來了幾分異樣,以往明德帝冷心冷清,自從知曉子嗣無望後,進後宮就純屬看心情。
近兩年更是除了偶爾進儲秀宮陪明珠用晚膳外,從不留宿後宮。
清心寡欲到好似不是坐擁天下的帝王,而是佛堂清修的苦行僧一般。
高貴妃已是習慣了如同一潭死水的後宮,也習慣了凌駕於衆人之上。
可,今夜的陛下,僅僅一月未見竟是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高貴妃心中莫名拂過一抹不妙,忙對着明珠公主使了一個眼色。
明珠公主會意,端着酒盞便大膽地湊到了明德帝跟前。
“父皇,今日乃是端午佳節,父皇怎麼拋下兒臣一人獨自飲酒呢?兒臣不依,就罰父皇和兒臣痛飲三杯如何?”
明德帝陰沉沉的面容在聽見自己唯一女兒聲音之時緩和了一瞬,微微抬眸,迷蒙的眼眸頓時一怔。
啪嗒一聲。
明德帝手中的酒盞猝然落至御桌之上,平日裏陰晴不定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頭一次失態摔杯。
順着明珠公主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一坐席,溫婉貌美的女子正在替身側的郎君斟酒,親密無間,郎情妾意。
可最讓,明德帝震驚的不是夫妻繾綣,而是那貌美女子竟是他夢中朝思暮想的皎皎!
他魂牽夢繞的神女,他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的皎皎,居然已嫁爲人婦?
而且還當着朕的面,在他們夢中恩愛纏綿之後,居然和別的野男人如此刺眼的親密!
明德帝頓時心口像是一團火劇烈燃燒了起來,一路燃至喉嚨,燒得他妒火四溢。
只有在殺人時才會流露喜怒的明德帝很快便垂眸掩飾了真實的情緒。
快到上座的高貴妃和明珠公主都未察覺分毫,皆是以爲明德帝醉酒失手。
“珠兒,你父皇今夜飲酒過多,不可胡鬧,快坐下。”
高貴妃溫柔笑着看向明德帝,詢問道:“陛下,臣妾讓人去御膳房給您煮一碗醒酒湯來,可好?”
明德帝恍若未聞,一雙鳳眸泛着猩紅的殺意和陰暗。
餘光一直注視着那道娉娉嫋嫋的倩影,久久不語。
高貴妃面上溫柔的笑意一僵,難堪的苦澀在心中蔓延,癡癡地望着闔眼養神的明德帝。
英俊威儀的帝王氣度非凡,魅力無窮,可卻從不肯將柔情施舍一二。
哪怕是只是那一點點的柔情,高貴妃都願意付出一切。
可惜,陛下是如此的冷清絕情,哪怕是自己爲他生下來了唯一的子嗣。
哪怕是她如此的愛慕心悅陛下,可也捂不熱那顆九重天上孤傲冰冷的心。
高貴妃苦澀地擠出一抹笑容,若無其事地忽略那無視。
心中不停地勸慰着:陛下,一定是醉酒了才會不搭理你的,整個後宮除了你在陛下心中是特別的,不是麼?
高貴妃想着,嘴角苦澀的笑容漸漸甜蜜了起來。
忽地,明德帝竟是站了起來。
“陛下,您這是......”高貴妃怔然。
“都不準跟着,朕出去散散酒。”明德帝聲音冷怒。
不顧衆人疑雲,明德帝心頭怒火翻騰,餘光中那一對夫妻已然悄悄出了殿門。
借口醒酒的明德帝不敢想,兩人相攜離席是要去做什麼。
別說是其他,哪怕只是靠近一點,明德帝心中都翻騰着想要殺人的怒火。
尤其是,皎皎身邊那個男不男女不女,一看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也配肖想他心中的皎月。
明德帝眼眸冷沉,手指上的玉扳指不停地轉動了起來。
要是蘇盛安在場便會知道這是要見血了。
出來殿門,沈之承便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拋下姜杳知便迫不及待地大步離開了。
“小姐,世子他怎麼能這般對您?”半冬不忿地開口。
姜杳知善解人意的開口:“半冬,不可無禮,世子定是有急事才會如此的,我們先回去......咦,半冬,你看那玉佩可是世子的?”
半冬撿回來,姜杳知握着玉佩,溫柔一笑,“世子還真是粗心,罷了,隨我去尋世子吧。”
暗處,一雙泛着猩紅的眸子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