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縣經歷了劉知縣那令人動容的清廉風骨與小燕子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燙傷驚魂後,車隊不得不在此多停留了兩日。一方面是爲了讓小燕子那飽受摧殘的臀部得到些許緩解,至少能勉強歪着身子、不那麼痛苦地乘坐馬車;另一方面,乾隆也借此機會,更深入地了解了劉墉在湘縣的諸多惠民政績,心中那份賞識與決定重用之意愈發堅定。小燕子則趴在驛館房間特制的軟榻上,哼哼唧唧,哎喲不斷,倒是難得地安靜消停了許多,只是那張小嘴依舊不閒着,時而抱怨屁股疼,時而嚷嚷悶得慌。紫薇經過容縣那“天高三尺”的誤判打擊後,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一絲精氣神,變得愈發沉默寡言,常常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望着驛站庭院裏那幾株在初春微風中搖曳的不知名花樹出神,眉宇間凝結着一股化不開的輕愁與自我懷疑,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或許是對自己眼光的質疑,或許是對前途的迷茫。
這夜,月色極好,澄澈如水銀瀉地,將整個驛站庭院籠罩在一片清輝之中,遠處的河流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靜謐而朦朧。驛站後院恰有一片不算茂密但足夠幽靜的小竹林,竹影婆娑,隨風輕動,沙沙作響,是個避開旁人、私下交談的絕佳去處。
晚膳過後,衆人各自回到安排的房間休息。昭華與晴兒素來親近,被安排在同一間上房。兩人梳洗完畢,臨睡前覺得屋內有些氣悶,便想推開後窗透透氣。不料,這一推窗,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那片被月光勾勒出淡淡輪廓的竹林時,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邊緣地帶,有兩對極爲熟悉的身影,正借着皎潔的月光和斑駁破碎的竹影掩護,挨得極近,在低聲交談。
其中一對,赫然是五阿哥永琪和還珠格格小燕子。小燕子因屁股上的燙傷未愈,行動不便,幾乎是半倚半靠在永琪的身上,由他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勉強倚在了一株較爲粗壯的竹子旁。永琪正微微低着頭,眉頭緊鎖,滿臉都是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擔憂,正壓低了聲音詢問:“還疼得厲害嗎?早就讓你不要逞強,不要爬高,你偏不聽……這下可好,受了這麼大的罪……” 小燕子雖然疼得齜牙咧嘴,額角甚至因爲方才走動的牽拉而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卻依舊死要面子地嘴硬,聲音帶着嘶氣聲:“哎呀,就……就一點點疼而已嘛!我小燕子……嘶……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傷……算……算什麼……” 話雖如此,她那下意識往永琪溫暖懷抱裏縮緊的動作,以及永琪那自然而然環住她肩膀、給予支撐和保護的手臂,兩人之間那種遠超尋常兄妹或是主仆界限的親昵與依賴,在月光下無所遁形。
另一對,則隱在更爲深邃濃重的竹影之中,若不仔細看,幾乎難以察覺。那是明珠格格紫薇和御前侍衛福爾康。紫薇背對着驛站房間的方向,低着頭,纖細的肩膀微微抽動,似乎在壓抑着極低的、委屈的啜泣。福爾康站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臉上寫滿了焦急、憐惜與一種無能爲力的痛苦,雙手幾次抬起,想要撫上她的肩頭給予安慰,卻又因着根深蒂固的禮教規矩和尊卑之別,僵硬地停在半空,最終只能無力地垂下。他正用極低的聲音,急切地勸慰着什麼,雖因距離和刻意壓低而聽不清具體言語,但那彌漫在兩人之間、充滿了哀婉與情愫流動的氛圍,任誰瞥見,都絕不會誤認爲那是普通的君臣或主仆對話。
昭華琉璃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她並未出聲,也沒有驚動竹林邊那兩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年輕人,只是動作極輕地、緩緩將後窗合攏,隔絕了窗外的月色與隱秘。她轉過身,對正在床邊細致地整理着明日要更換衣物的晴兒,幾不可聞地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低聲道:“看來,月老鎮那棵古槐樹下,悄悄系上的紅繩,效力倒是不小,這麼快便顯靈了?只是這靈驗的方式,未免太過……急切了些,也太過不挑地方了。”
晴兒是何等冰雪聰明,聞言立刻明白了昭華所指,她放下手中的衣物,輕步走到窗邊,借着窗紙的縫隙向外仔細看了一眼,隨即也輕輕嘆了口氣,秀美的眉宇間染上一抹憂色:“只是……終究是未曾過了明路的事情,於禮制綱常,大爲不合。尤其紫薇格格與爾康侍衛之間,身份地位懸殊,一個是金枝玉葉的格格,即便是義女,也是上了玉牒的;另一個是臣子,是侍衛。這般私下往來,若是不慎傳揚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於他二人皆是滅頂之災,也會令皇上和老佛爺震怒。” 她的擔憂不無道理,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尤其是皇室,這等事情可大可小。
恰在此時,永珺與承影因需商議明日行程的具體路線、沿途驛站安排以及安保細節,也從各自相鄰的房間出來,在廊下不期而遇。他們所站的廊下角度,透過竹林的縫隙,恰好也能若隱若現地瞥見那邊廂不同尋常的動靜。永珺目光銳利,只掃了一眼,英挺的眉頭便幾不可察地蹙起,臉上掠過一絲不贊同的神色。承影則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峻面孔,仿佛什麼都未能觸動他,然而,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眸在精準地掃過那兩對身影,尤其是在福爾康與紫薇身上停留一瞬時,眼底深處掠過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冰冷的厲色。對他而言,福爾康此舉,不僅是逾矩,更是對職責的褻瀆。
這四人——昭華、晴兒、永珺、承影,皆是心思縝密、洞察力極強之人,此刻雖未交流,卻已心照不宣。他們極有默契地,誰也沒有聲張,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各自神色如常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那片月光下的隱秘,暫時封存於寂靜的夜色之中。
然而,表面的平靜之下,波瀾已在暗涌。回到昭華與晴兒的房間後,不過片刻,永珺和承影便以確認明日最終行程安排爲由,先後敲門進來。房門甫一關上,隔絕了外界,晴兒便率先開口,語氣中的擔憂不再掩飾:“方才竹林邊的情形……五阿哥與小燕子格格,還有紫薇格格與爾康侍衛,他們這般……實在是令人憂心。”
永珺在桌旁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聲音沉穩而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看到了。五弟近來行事,是愈發不知輕重分寸了。小燕子格格性子天真爛漫,不拘小節,這本無錯,但宮中規矩森嚴,絕非兒戲。他身爲皇子,與格格(即便是義女)如此親近,不加避諱,若被隨行的御史或哪個多嘴的奴才看見,參上一本‘行爲失檢,有損天家顏面’,於他二人的名聲和前程,皆是巨大的禍事,屆時即便是皇阿瑪有心維護,恐怕也難以堵住悠悠衆口。”
承影筆直地站在門邊,如同出鞘的利劍,言簡意賅,卻字字如刀,直指核心:“福爾康,身爲御前侍衛,職責是護衛聖駕,確保安全。此刻卻與格格深夜私會,無論緣由爲何,皆是嚴重逾矩,玩忽職守。此風不可長。” 他的語氣冰冷,帶着軍人特有的鐵血與不容置疑。在他眼中,福爾康的行爲,已經觸碰到了底線。
昭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姿態依舊優雅從容,她端起一杯微涼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才緩聲道:“情之所至,難以自禁,少年慕艾,倒也並非完全不能理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話語中帶着一絲超然的理解,但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冷靜甚至有些犀利,“只是,選在這等月光之下,驛站公共之處,雖看似隱蔽,實則風險極大,未免太過大意,也……太過輕率,將宮廷規矩與自身名節視若兒戲。尤其是紫薇,”她頓了頓,眸光深邃,“她素來以才女自居,心思細膩敏感,不會不知這其中牽扯的諸多利害關系與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卻仍選擇在此刻與爾康深夜私會,看來……是心中鬱結難舒,壓力過大,急切地需要尋求一個宣泄口和慰藉罷了。只是這尋求慰藉的方式,終究是授人以柄,落人口實,非但於解決問題無益,反而可能將彼此都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她的分析,冷靜而透徹,直指紫薇行爲背後的心理動機與潛在風險。
晴兒贊同地點點頭,語氣溫婉卻帶着清晰的立場:“是啊,女兒家的清譽最爲要緊,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這般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未曾得到長輩絲毫默許的私下往來,於禮不合,於法不容,傳揚出去,終究是……有損名節的羞恥之事。” 她用了“羞恥”二字,在這個極度重視女子貞潔與家族名譽的時代,尤其是對於紫薇這樣身份敏感、尚未正式定下名分的格格而言,與男子(尤其是身份不對等的臣子)私會,確是極爲不妥,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污點。
永珺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此事目前僅限於我們四人知曉便好,不宜立刻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反而將他二人逼到更極端的境地。但我們也絕不能坐視不理。我會尋個合適的時機,私下提醒五弟,讓他務必注意分寸,收斂行跡,切莫因一時沖動而鑄成大錯。至於福爾康那邊……”他將目光轉向承影。
承影面無表情,聲音依舊冷硬:“福爾泰是其親弟,亦在御前當差。讓他去約束其兄。若福爾康依舊執迷不悟,不知收斂,那便是他自毀前程,屆時也休怪軍法無情。” 他的話語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顯然已經將此事視爲需要嚴肅處理的紀律問題。
四人簡單卻高效地交換了意見,迅速達成了共識——暗中留意,掌握情況,暫時不直接插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反彈,但必須適時、巧妙地加以提醒和敲打,將這股危險的暗流疏導開來,防患於未然。這漫長的南巡之路,除了考察江山社稷、體察民情吏治,這些隨行年輕人之間悄然滋生、不受控制的情感糾葛,也儼然成了另一條需要他們時刻關注、謹慎應對的潛流,其復雜與棘手程度,絲毫不亞於前方的政務。
馬車機鋒,暗流再起
翌日,晨光熹微中,車隊再次啓程南下。小燕子因傷勢未愈,只能可憐巴巴地趴在車內特制的、鋪了厚厚好幾層柔軟棉墊的軟榻上,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乾隆所在的主馬車內。乾隆念她受傷行動不便,且此行本就是“微服”,規矩稍可放寬,便特許同樣需要“照料”格格的紫薇也同車而坐。昭華與晴兒作爲身份最爲尊貴的女眷,自然也在車內陪同。永琪、福爾康、福爾泰以及永珺、承影等人則騎馬護衛在馬車前後左右。
車內,小燕子因爲趴着的姿勢難受,加之馬車顛簸牽動傷處,依舊時不時地哼哼唧唧幾聲。紫薇坐在她旁邊,細心地幫她調整着身後的靠墊,試圖讓她趴得更舒服些,動作輕柔,眉眼間帶着真實的關切。許是昨夜與爾康那一番不顧一切的傾訴,多少宣泄了一些連日來積壓在心中的委屈、不甘與壓力,心情稍得舒緩;又或許是見今日乾隆面色平和,天氣晴好,她心中那點試圖挽回形象、證明自己價值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她斟酌了一下語句,便柔聲開口,對着正在閉目養神的乾隆說道:“皇……老爺,此次隨駕南巡,一路行來,見山河如此壯麗多姿,民生卻又多有艱難困苦,更有幸得見如湘縣劉知縣這般清廉如水、愛民如子的好官,實在令紫薇心中感觸良多,受益匪淺。想起古人曾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此言果真不虛。唯有親身經歷,腳踏實地,方知書本之外的真實世界,方知民間百姓之疾苦,也方能真正體會聖賢書中那些治國安邦之道的深遠用意與沉重分量。” 她試圖用這番看似深刻真摯的感悟,來展現自己的見識、成長與對百姓的關懷,以期能稍稍洗刷之前在容縣留下的不良印象。
若是放在以往,乾隆心情舒暢時,或許會隨口贊她兩句“懂事”、“有長進”。但經歷了容縣那“天高三尺”的誤判之事,乾隆對她的話,不免多了幾分審視與保留,並未立刻接話,只是依舊閉着眼,從鼻腔裏不置可否地、極淡地“嗯”了一聲,算作聽到了。
小燕子聽得半懂不懂,只覺得紫薇又開始說那些文縐縐的話,她趴在榻上歪着頭插嘴道:“就是就是!不出來看看,都不知道外面這麼好玩……哦不,是這麼多事情!比整天待在屋裏學規矩有意思多了!” 她這話倒是發自肺腑,只是用詞依舊跳脫。
昭華正手執一卷沿途搜集來的地方風物志,專注地看着,聞言,她並未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書頁上,聲音平和悅耳,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與清冷:“明珠格格能有此感悟,知道學以致用,體察民情,自是好事。說明這南巡之路,沒有白走。” 她先是給予了看似肯定的開場,隨即話鋒不着痕跡地一轉,語氣依舊平穩,卻字字清晰,敲打在人心上,“只是,‘知’與‘行’之間,終究隔着巨大的鴻溝。見過民生之多艱,更需懂得深入探究、冷靜分辨其背後錯綜復雜的緣由,是天道無常,還是吏治不清?見過清廉好官,感佩其風骨之餘,亦需時刻警惕官場這個大染缸之中,多有欺世盜名、善於僞裝矯飾之輩。若僅憑一時所見之表象,或是單憑個人喜惡,便輕易下論斷,妄作褒貶,只怕這‘萬裏路’走得再遠,看得再多,也是浮光掠影,未能觸及根本,終究是……白費了功夫,甚至可能因誤判而貽笑大方。” 她這番話,看似是在闡述一個普遍的道理,但聽在知情人耳中,尤其是聽在剛剛經歷了容縣事件的紫薇耳中,簡直就像一根燒紅了的、無比精準的鋼針,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中了她心中那尚未結痂、依舊鮮血淋漓的傷疤——容縣那“天高三尺”匾額前,她那番由衷的欽佩與誤判!那讓她無地自容的羞恥回憶瞬間被血淋淋地揭開!
紫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握着絲帕的手下意識地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柔軟的皮肉裏。她強自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聲音帶着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低聲道:“昭華公主……見識高遠,思慮周全,所言……字字珠璣,紫薇……受教了,定當……謹記於心。” 心中卻是一片冰寒與翻江倒海般的難堪,那剛剛因與爾康會面而得到的一絲暖意,瞬間被這冰冷的現實擊得粉碎。
晴兒坐在昭華身側,敏銳地感受到了車內驟然緊張和尷尬起來的氣氛,她心腸軟,見紫薇如此窘迫,便溫聲開口,試圖打個圓場,緩和一下局面:“紫薇格格有心向學,願意體察民情,總歸是好的,是上進的表現。這南巡一路,所見所聞,無論是令人振奮的,還是引人深思的,亦或是……需要引以爲戒的,其實都是難得的學問,對我們每個人都是歷練。” 她的話語柔和,帶着安撫的意味,但緊接着,她也委婉地提出了勸誡,“只是我們身爲女子,平日裏深處閨閣……或是像如今這般隨駕出行,言行舉止更需加倍謹慎,凡事多看多聽多思量,少下武斷的結論,方是穩妥持重之道,也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這話,既肯定了紫薇那份“有心”的優點,又極其巧妙地提醒了她之前過於武斷、輕易下結論的毛病,更隱隱約約地,再次點出了昨夜竹林邊所見之事所蘊含的、需要“謹慎”再“謹慎”的深刻意味。
紫薇是何等聰敏細膩之人,立刻便聽出了晴兒這番話中那含而不露的雙重含義——既指向容縣的誤判,更指向昨夜那危險的私會!臉上頓時如同被烈火灼燒般火辣辣的,羞憤、難堪、委屈、還有一種被徹底看穿的無助感,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吞噬。她死死地低下頭,緊緊咬住下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心中那剛剛因與爾康傾訴而稍得慰藉的委屈與不甘,再次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來,而對昭華那種仿佛永遠高高在上、洞悉一切、言語間便能將她打入塵埃的嫉妒與怨懟,也在這一刻,如同毒藤般,更深、更狠地纏繞住了她的心髒,幾乎要讓她窒息。
乾隆雖然依舊閉目養神,但車內這幾個女孩之間那無聲的刀光劍影、言語間的機鋒往來,他又豈會毫無察覺?他將一切都聽在耳中,心中自是如同明鏡一般。他越發覺得昭華這孩子,不僅才華出衆,更難得的是心思縝密,洞察力驚人,看問題總能直指核心,沉穩通透,有大將之風。而紫薇,雖有幾分才情,心思也細膩,但終究失之浮躁,易被表象和情緒左右,缺乏沉靜審視與深刻思辨的能力,還需多加磨礪。至於小燕子……他微微睜開眼,瞥了一眼趴在軟榻上、因爲疼痛和無聊而皺着一張小臉、兀自嘀嘀咕咕的丫頭,心中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孩子,心思單純如同白紙,喜怒哀樂皆形於色,雖然時常闖禍,惹人頭疼,但那份毫無心機的赤誠,倒也讓人生不起太多真正的氣來。
馬車在官道上轆轆前行,車輪碾過路面,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聲響。初春的陽光透過車窗的簾隙,在車廂內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車外的世界,草木復蘇,生機盎然,而車內的氣氛,卻比車外那尚帶着些許寒意的春風,還要冷上幾分,凝重幾分。情感的暗流與言語的機鋒,在這看似平靜的南巡路上,交織纏繞,構成了一幅遠比山河風光更爲復雜、也更爲耐人尋味的人心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