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淵的手指停在鍵盤上,屏幕幽幽地映着他緊繃的臉。
“找到了。”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淨化協議’的完整時間表。”
林琛和周雨薇立刻圍攏過來。屏幕上顯示着一份密密麻麻的計劃書,標題是《人類基因優化實施路線圖》。
“第一階段已經開始了。”周雨薇指着其中一行,“就是現在正在進行的食品添加劑投放。”
林琛順着列表往下看,呼吸越來越急促:“第二階段...針對性絕育...第三階段...”
“主動清除。”江淵接上他的話,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們計劃在五年內‘淨化’全球30%的人口。”
辦公室裏一片死寂。這個數字背後是數以億計的生命。
“我們必須公開這個。”林琛說。
“公開?”江淵冷笑,“你認爲主流媒體會發布這種消息?我們會被當成瘋子。”
周雨薇點頭同意:“而且這會引發全球性恐慌,正中他們下懷。混亂正是他們實施緊急管制的借口。”
江淵繼續翻看文件,突然停住了:“等等...這個籤名...”
文件最後一頁的授權籤名處,清晰地寫着一個名字——江海雲。
江淵的父親。
“不可能。”江淵猛地後退一步,“這一定是僞造的。”
林琛按住他的肩膀:“冷靜。這可能是他們嫁禍...”
“不。”周雨薇調出另一份文件,“看這個,江海雲在去世前一周寫的備忘錄。他明確支持‘必要的種群控制’。”
江淵奪過鼠標,快速瀏覽着文件。隨着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都知道...他不僅知道,還是主要策劃者之一...”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燈突然全部熄滅。應急燈亮起,投下詭異的紅光。
“他們找到我們了。”林琛迅速拔槍,“從緊急通道走!”
三人剛沖出辦公室,整棟樓的警報就刺耳地響起。走廊盡頭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這邊!”周雨薇帶領他們轉向消防通道。
在下到第三層時,江淵突然停下:“你們先走。”
“什麼?”林琛抓住他的手臂,“別做傻事!”
江淵掙脫他的手,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銀幣:“我必須面對這一切。這是我父親開始的,應該由我來結束。”
不等林琛回應,江淵轉身向上跑去。在樓梯拐角,他遇到了預料中的人——楊守誠,以及他身後全副武裝的警衛。
“你終於明白了,孩子。”楊守誠微笑,“這是你父親的遺志。”
江淵舉起銀幣:“我父親後來改變了主意。這就是證據。”
楊守誠的笑容凝固了:“那是什麼?”
“他留給我的最後信息。”江淵將銀幣彈向空中,“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當銀幣在空中旋轉時,江淵看到了父親書房裏那幅一直掛着的畫——畫中天使與惡魔在爭奪一枚銀幣。他從小就看見,卻從未真正理解。
銀幣落下,江淵接住,看也不看就放回口袋。
“我選擇結束這一切。”
楊守誠嘆了口氣:“那就不能讓你離開了。”
槍聲響起。
但倒下的不是江淵,而是楊守誠身後的警衛。林琛和周雨薇從下方包抄上來。
“你以爲我們會聽你的?”林琛冷笑。
江淵看着倒地的楊守誠:“告訴我,我父親後來爲什麼改變主意。”
老人捂着傷口,艱難地笑了:“因爲他和你一樣...太感情用事...”
趁他們不注意,楊守誠按下了手中的某個裝置。整棟樓開始劇烈震動。
“自毀程序啓動了!”周雨薇大喊。
江淵最後看了一眼楊守誠,轉身與林琛他們一起沖向出口。當他們沖出大樓,回頭望去時,整棟建築已在火光中坍塌。
“證據...又沒了。”林琛喘着氣說。
江淵卻搖頭:“不,最重要的證據一直在我們手裏。”
他再次拿出那枚銀幣,輕輕一擰,銀幣竟從中間分開,露出一個微型芯片。
“我父親留給我的最後信息。”
一周後,憑借芯片中的證據,特別調查組成功阻止了“新黎明計劃”的推進。數名高層官員被捕,基因添加劑被全面召回。
站在父親墓前,江淵終於明白了那個選擇的意義。
“他留給我的不是答案,而是提問。”江淵對林琛說,“我們是否有權決定他人的進化方向。”
林琛看着墓碑:“你認爲他最後的選擇是什麼?”
江淵將銀幣放在墓碑上:“他選擇了人性。”
遠處,城市的輪廓在夕陽中漸漸模糊。新的威脅總會出現,但此刻,他們贏得了暫時的平靜。
銀幣在墓碑上反射着最後的光芒,正反兩面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選擇權,始終在活着的人手中。
六個月後。
特別調查組的辦公室已經搬到了國安部大樓內部,配備了最先進的安保系統。牆上的案件聯系圖更加復雜,新增了十幾個與“重生計劃”相關的分支。
林琛推門進來,將一份剛解密的文件放在桌上。
“國際刑警剛共享的情報,‘重生計劃’在海外有多個分支實驗室。”他指着地圖上的標記,“瑞士、新加坡、開曼群島...他們轉移了。”
江淵從電腦前抬起頭,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這六個月來,他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每天都在追蹤“重生計劃”的殘餘勢力。
“不止是轉移,”江淵調出一組數據,“他們在進化。看這個——”
屏幕上顯示着一段基因序列比對圖。
“這是三個月前我們截獲的樣本,這是昨天的。”江淵指着兩段幾乎完全不同的序列,“他們的基因編輯技術在以驚人的速度迭代。”
周雨薇端着咖啡走進來,面色凝重:“更糟糕的是,我們發現有至少十二名重要證人在這幾個月內‘意外’死亡。每次都是在我們即將問訊的前一天。”
林琛皺眉:“內部有泄密?”
“或者,”江淵輕聲說,“他們無處不在,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入得多。”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警報突然響起。紅色警示燈旋轉閃爍。
“地下三層的實驗室被入侵!”廣播裏傳來緊急通知。
三人立即沖向地下實驗室。當他們到達時,眼前的景象令他們震驚——實驗室完好無損,但所有樣本和數據都不翼而飛。更詭異的是,安全日志顯示沒有任何人進入過實驗室。
“怎麼可能...”周雨薇檢查着安全系統,“所有監控都沒有拍到入侵者,門禁記錄顯示一切正常。”
江淵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枚閃着微光的物體。
又是一枚銀幣。
但這一枚與江淵的那枚不同——它的邊緣更加鋒利,表面的圖案也更加精細。在天使與惡魔的交界處,多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符號:∞。
“他們在挑釁。”林琛說。
江淵翻轉着銀幣,突然注意到銀幣側面有一行微刻的小字:
「重生即是毀滅」
當天晚上,江淵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研究那枚新銀幣。在放大鏡下,他發現銀幣內部有微弱的能量信號。
“林琛,我需要你來看看這個。”他打電話說。
當林琛趕到時,江淵已經將銀幣放在一個特制的掃描儀下。屏幕上顯示着銀幣內部的復雜結構。
“這是個接收器,”江淵指着屏幕,“它在接收某種信號。”
突然,銀幣開始微微震動,表面的圖案開始變化。天使的翅膀緩緩展開,惡魔的角逐漸伸長,最終在銀幣表面形成一個全新的符號——一個螺旋狀的DNA鏈,纏繞着一把劍。
“這是...”林琛湊近細看。
銀幣突然投射出一束光,在空氣中形成一個全息影像。影像中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實驗室,裏面排列着數十個培養艙。最令人震驚的是,每個培養艙中都漂浮着一個與江淵相貌相似的人體。
“克隆體...”江淵喃喃道。
影像中的實驗室突然亮起紅燈,一個聲音通過銀幣傳來:
“江淵,你是原型,是起源。加入我們,完成你父親的真正遺志。”
林琛立即通知技術部門追蹤信號來源,但結果令人困惑——信號並非來自某個固定地點,而是通過全球數千個節點同時轉發,根本無法定位源頭。
“他們在玩心理戰。”周雨薇分析道,“想讓你懷疑自己的立場。”
江淵卻一直沉默。當林琛和周雨薇結束分析後,他才開口:
“那個聲音...我認識。”
兩人同時轉向他。
“那是我父親的聲音。”江淵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是模仿,是真的他的聲音。有些細微的語調特征,只有我知道。”
辦公室陷入死寂。
“不可能,”林琛最終說,“你父親已經...”
“死亡?”江淵苦笑,“在這個能克隆人體、編輯基因的時代,死亡又意味着什麼?”
第二天,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江海雲名下的數個銀行賬戶在過去三個月內有過活動,資金流向遍布全球。
“要麼有人盜用他的身份,要麼...”周雨薇沒有說完。
江淵站起來:“只有一個辦法能確認。”
“什麼辦法?”
“讓他們抓住我。”
林琛立即反對:“太危險了!我們不知道他們會對你做什麼!”
“正因爲不知道,才必須去。”江淵的眼神堅定,“我是原型,記得嗎?他們需要我活着。”
計劃很快制定。江淵會故意在幾個被監控的地點露面,裝作在尋找什麼。林琛和周雨薇則帶領小隊在遠處跟蹤,準備一旦江淵被帶走就立即行動。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江淵在第三個地點——他父親的老實驗室舊址現身時,一群黑衣人迅速出現。但這些人並沒有帶走江淵,而是遞給他一個信封,然後立即離開。
信封裏只有一張照片——年幼的江淵和父親在實驗室的合影。背面寫着一行字:
「真相在開始的地方」
江淵翻過照片,發現照片的右下角有一個微小的數字:73.
“七十三...”他喃喃道,“我父親實驗室的門牌號是二十七...”
林琛突然明白了:“不是門牌號!是坐標!”
他們查詢了那個坐標,發現指向城市邊緣的一個廢棄天文台。
當夜,三人潛入天文台。在布滿灰塵的主望遠鏡室內,他們找到了一個隱藏的地下入口。
樓梯延伸至地下深處,最終通向一個令人震驚的地方——一個完整保存的實驗室,牆上掛滿了江淵從小到大的照片,以及他父親的研究筆記。
在實驗室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記。扉頁上寫着:
「致我的兒子,當你找到這裏時,想必我已不在。但請相信,我永遠愛你。」
江淵翻開日記,隨着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怎麼了?”林琛關切地問。
江淵抬起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恐懼。
“根據這個...我父親不是‘重生計劃’的創始人...”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他是試圖阻止它的人。而真正的創始人...”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實驗室的入口處傳來爆炸聲。
“他們找到我們了!”周雨薇喊道。
江淵迅速將日記塞進外套,與林琛他們一起沖向備用出口。在離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實驗室牆上的照片。
那一刻,他意識到,他所知道的關於自己過去的一切,可能都是精心編造的謊言。
而真相,比他想象的還要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