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沈洛初安頓在馬車內,陸景淵凝視着她蒼白的睡顏,目光復雜。
安寧公主府內——
安寧公主得知計劃失敗後,她端起身邊的茶盞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給我查!”她咬着牙,一字一頓道。
聲音微微發顫:“到底是誰,膽敢壞了我好事!”
她腦海中迅速想過幾個可能的對手,都被一一排除了。
難道是:“沈洛初?”
安寧公主嗤笑一聲,像是想到了天大的笑話。
“一個養在深閨、胸無點墨的女子,她能有多大的能耐?”
然而,安寧公主所想的,恰恰與真相背道而馳。
*
翌日清晨,沈洛初在自己的閨房中醒來。
陽光透過窗戶灑入屋內,她卻只覺得頭痛欲裂,昨夜的種種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內室傳來細微的動靜,守在外間的春桃立刻驚醒。
她輕手輕腳地掀簾而入,見沈洛初正撐着身子想要坐起,連忙上前扶住,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
“小姐總算醒了。”
春桃仔細端詳着她的臉色,眼中滿是擔憂。
“現在覺得如何?頭還疼嗎?”
沈洛初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還可以,沒什麼大問題。”
她的聲音還帶着初醒時的沙啞。
她頓了頓,腦海中閃過昨夜破碎的記憶片段……
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錦被,她低聲問道:“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
春桃一邊整理着床鋪,一邊答道:“昨日是靖王將您送回來的。那時您渾身都溼透了,昏迷不醒,可把奴婢嚇壞了。”
她想起昨夜的情景,仍心有餘悸:“此事不要告訴其他人。”
這時,春桃從床邊小幾上端來一碗湯藥。
濃黑的藥汁在碗中晃動,散發着苦澀的氣息。
“小姐,該吃藥了。府醫說了,這藥得趁熱喝才有效。”
沈洛初接過藥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
她垂眸看着碗中倒影的自己,面色蒼白。
她沒有猶豫,仰起頭,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
藥汁順着喉嚨滑下,留下滿口苦澀,她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給世子請安。”
門外傳來拾穗的問安聲,打破了屋內的安靜。
緊接着,是兄長沈卓帶着關切的聲音:
“初兒醒了嗎?”
“回世子,小姐剛醒,藥已服下了。”
“嗯,我進去看看。”
腳步聲漸近,沈卓撩開珠簾走入內室。
他走到床邊,俯身仔細端詳妹妹的臉色,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初兒,感覺如何了?清早便聽下人說,你昨夜發了高熱,怎會如此嚴重?”
沈洛初靠在軟枕上,身體感到一陣陣虛軟無力。
她迎上兄長擔憂的目光,心頭莫名一虛,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審視,聲音帶着病後的沙啞:
“勞哥哥掛心,已經……好多了。”
她頓了頓,生怕兄長繼續追問病因,忙尋了個借口轉移話題:
“只是折騰了一夜,現下有些餓了。哥哥還未用早飯吧?不如就在這裏一同用了可好?”
沈卓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戳破。
他這個妹妹自小便有一個習慣,一旦說了違心的話,眼神總會飄忽不定,不敢與人對視。
他壓下心頭的疑慮,順着她的話,語氣溫和依舊:
“好。等你大好了,哥哥帶你去迎賓樓,好好補償一頓。”
早膳在看似融洽的氛圍中度過。
沈卓並未久留,叮囑她好生休息後,便起身離去。
兄長一走,那股強撐起來的精神氣仿佛也隨之消散。
沈洛初重新躺下,不多時便沉入夢鄉。
再睜眼時,窗外已是夜色濃重,燭火搖曳。
拾穗輕手輕腳地走近,細心地爲她掖了掖被角,聲聲道:
“小姐,這一覺可還安穩?”
沈洛初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唇角泛起淺淺笑意:
“嗯,好多了。你也累了一天,不必守着了,快去歇息吧。”
拾穗輕輕搖頭,眼中滿是關切:
“小姐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再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明日定能恢復如初。”
看着拾穗執着的眼神,沈洛初只好無奈應下:“好,都聽你的。”
服過藥後,沈洛初便讓拾穗退下了。
她獨自躺在榻上,目光呆滯地望着帳頂,心中盤算着明日要邀靖王一見。
既爲答謝救命之恩,更要借此機會商議合作之事。
思緒間,藥效漸漸發作,她不知不覺又沉入了夢鄉。
翌日,醉香樓內茶香嫋嫋。
沈洛初帶着兩個丫鬟徑直找到周掌櫃:“勞煩通傳東家,我在天字號雅間等候。”
周掌櫃連忙躬身應下:“請沈小姐稍候,在下這就去辦。”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雅間門外。
陸景淵坐在輪椅上,目光在觸及窗邊那道身影時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今日的她氣色明顯好轉,面若初綻的桃花,恬靜地坐在窗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沈洛初聞聲回首,見到來人急忙起身行禮:“臣女參見靖王殿下。”
“不必多禮。”
陸景淵抬手虛扶,聲音比往日溫和很多。
沈洛初起身後自然而然地接過長青的位置,親自將輪椅推到案幾旁。
長青會意,悄無聲息地退至門外。
“王爺請用茶。”
她執起青瓷茶壺,斟了一杯新沏的龍井,輕輕推至他手邊。
陸景淵端起茶盞聞聞茶香,淺嚐了一口:“茶香清冽,是好茶。”
他放下茶盞,目光深邃地看向她:“今日約見,應當不只是品茶這麼簡單?”
沈洛初聞言心中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王爺明鑑。此次邀約,一是爲謝過王爺救命之恩,二是……想與王爺談一樁合作。”
“合作?”
陸景淵神色不變,眼中卻掠過一絲興味。
沈洛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雙腿上,深吸一口氣道:
“我知道廖神醫在哪裏,而且也可以請得動他爲王爺醫治雙腿,只求王爺保我沈家周全。”
陸景淵瞳孔驟縮,握着輪椅的手不自覺收緊,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當真能請動廖神醫?”
若能得廖神醫出手,他的腿或許真能痊愈。
這個念頭一起,便像野草般瘋狂蔓延。
若他重新站起,是否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邊?
沈洛初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熾熱。
雖不解其意,仍堅定答道:“是,我能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