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錦皺了皺眉,二話不說,直接“刺啦”一聲,從自己相對幹淨的外裙下擺撕下長長一條幹淨的布料,快步走了過去。
察覺到她的靠近,上官玄瀾身體猛地一顫:“你做什麼?!”
司錦已經彎腰蹲在他面前,語氣平靜無波,帶着點困倦:“王爺,再任由這麼流下去,您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麼一個破草屋裏了。只是包扎傷口而已,你怕什麼?”
她說完,不再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伸手,動作算不上多麼溫柔,利落地用布條繞過他的腰腹,開始用力纏繞包扎,以期壓迫止血。
“哼!”上官玄瀾猝不及防,痛得悶哼一聲,額頭上剛擦去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匯聚成珠,沿着俊朗的臉頰滑落。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再次痛呼出聲,只能任由她動作。
司錦快速地將傷口纏緊,打了個結。
做完這一切,濃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襲來。
“好了……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再想辦法送你回府。”她嘟囔着說道,聲音越來越小,帶着濃濃的倦意。
說完,也顧不上其他,就這麼靠着冰冷的土牆,閉上了眼睛,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上官玄瀾看着她疲倦至極、幾乎瞬間入睡的側顏,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臉色深沉,運功暗自調息,發現內力空空如也,這次每月一度的功力盡失來得如此不是時候,險些真的讓他命喪黃泉。
最後那場激戰尾聲,他清晰地感覺到力量如潮水般退去,面對側面刺來的那一劍,他雖看得分明,身體卻無法做出最有效的閃避,只能竭力側身,避開了要害,卻仍被重創。
這次的刺殺不出意外是三皇子易王的手筆。
上官玄瀾眼底掠過一絲陰鷙,那目光淬毒般冰寒刺骨,殺意翻涌。
這筆賬,他記下了。
忽然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無意識地一歪,不偏不倚地靠在了他胸口位置。
突如其來的觸感,像是一顆投入冰湖的小石子,瞬間蕩開了漣漪。
他眼中那駭人的冰刃竟無聲無息地化去,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那眸光已下意識地放柔。
他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緩緩低下頭,看向靠在自己胸口的司錦。
她睡得毫無防備,長睫安靜地垂落,呼吸均勻清淺,與昨夜那個油嘴滑舌、輕功卓絕又膽大包天的形象判若兩人。
睡着之後……倒是十分乖巧,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維持着這個姿勢,上官玄瀾一動不動,任由她靠着,自己也閉上眼假寐,直至天際泛起魚肚白。
……
司錦睜開眼的一瞬間,意識尚未完全回籠,模糊的視線裏是一張放大的、俊美得極具沖擊力的睡顏。
她甚至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緊接着,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掌正貼在一片溫熱而結實的胸膛上,隔着一層衣料,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其下平穩的心跳。
司錦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
她猛地徹底清醒,意識到自己不僅靠着上官玄瀾睡了一晚,手還極其不規矩地放在人家胸口!
司錦當機立斷:必須在他醒來之前,離開“作案現場”!
她屏住呼吸,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腦袋從人家胸口挪開,再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把那只“罪魁禍首”的手收回來。
完全沒發現身側的男人嘴角極快地、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成功撤離到安全距離,司錦暗自鬆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王爺?醒醒,天亮了。”
上官玄瀾這才仿佛被驚醒般,慢慢掀開眼簾。
他先是動了動似乎被壓麻的胳膊,然後狀似無意地用手輕輕捂了一下胸口被司錦靠過和按過的地方。
司錦瞧見他這個動作,火速移開眼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
……
司錦攙扶着上官玄瀾剛走出茅草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屬下護衛來遲,請王爺責罰!”正是剛剛帶人搜尋而來的沈遊。
“起來吧。”上官玄瀾並未多言。
司錦見來接應的人到了,便鬆開手,說道:“既然你的人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上官玄瀾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冷:“你要去哪?”
司錦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爲什麼不回春香樓?”上官玄瀾問。
司錦愣了一下,對啊!
上官玄瀾看樣子也不打算找她麻煩了(至少明面上是),京都她還沒待夠呢,話本子還沒看完,箜篌還沒彈夠,幹嘛要走?
她眼珠轉了轉,帶點調侃地試探道:“我回去……你不會再找我麻煩了吧?比如又帶人堵我門口?”
上官玄瀾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傲嬌意味,隨即道:“不找。你安心待着便是。”
他頓了頓,補充道,“若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找花娘子。”
他往前走了兩步,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找我也可。”
一旁的沈遊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差點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家王爺那依舊冷硬的側臉輪廓,懷疑是不是有哪個膽大包天的賊人把王爺掉包了!
他家王爺怎麼會對一個女子說出“找我也可”這種近乎承諾和庇護的話?!
司錦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眼底漾開笑意。
她學着某本話本子裏看來的台詞,笑吟吟道:“好呀,那以後就勞煩王爺您,爲小女子我撐腰了~”
這話由她說出來,帶着幾分戲謔,卻又奇異地不讓人覺得輕浮,反而有種別樣的靈動。
上官玄瀾聽着她那帶着笑意的聲音,嘴角似乎又向上揚了一瞬,雖未回頭,只道:“走吧。”
沈遊連忙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上前小心攙扶住主子。
司錦站在原地,看着他們消失在林間小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心情頗好地轉身,也朝着京都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回春香樓繼續當她的“高嶺之花”去,這人間,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