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門在身後轟然關閉的聲響，像是切斷了她們與末日世界的最後聯系。
凌霜將沈清秋護在身後，手中的戰術手電筒劃破黑暗。眼前不是想象中的逃生樓梯，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混凝土通道，牆壁上覆蓋着奇怪的暗紅色苔蘚，在手電光下泛着詭異的熒光。
“這裏……空氣不對勁。”沈清秋輕聲說，醫用口罩後的眉頭緊皺，“有化學試劑殘留的味道，還有……腐爛味和另一種說不清的甜腥味。”
凌霜點頭，系統界面在視野邊緣浮現：
【緊急環境掃描完成】
· 空氣成分：含微量乙醚衍生物（麻醉劑殘留）、腐胺（蛋白質分解產物）、未知有機揮發物
· 輻射水平：正常
· 生物信號：前方80米有微弱生命反應（非喪屍型）
· 建議：佩戴N95以上防護，警惕精神類致幻物質
“戴好口罩，跟緊我。”凌霜從空間取出兩個KN95口罩遞過去，自己則換上防毒面具的過濾芯，“系統提示有致幻物質的可能性。”
通道越往下走，牆壁上的異常越明顯。那些暗紅苔蘚逐漸變得密集，表面竟然有規律的脈動，像是某種活物的呼吸。沈清秋用手套小心采集了一點樣本放入密封袋，動作輕得像在手術室。
“這些苔蘚……不是自然變異的。”她壓低聲音，“你看它們的分布，完全是沿着通風管道的走向蔓延，像是被人爲培育的‘空氣淨化系統’——如果它們真在釋放氧氣的話。”
凌霜停下腳步。前方通道分岔，左邊繼續向下，右邊則是一扇半掩的金屬門，門牌上鏽跡斑斑的字跡勉強可辨：“B3設備層·實驗物資儲備室”。
而就在分岔口的牆壁上，釘着一張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筆記紙。
紙張顯然是匆忙留下的，邊緣被撕扯得不規則。凌霜小心取下，手電光聚焦在潦草的字跡上：
“第47次現場記錄 - 紅霧事件第七日”
觀測點：陽光小區地下三層臨時監測站
記錄者：趙志成（C級研究員）
“他們撤離得太急了，帶走了所有核心數據，卻把‘種子’留在了培養槽裏。高維震蕩的餘波還在持續，那些東西……那些他們聲稱已經‘無害化處理’的樣本，開始在封閉環境中自主進化。
我聽見它們在牆壁裏生長，像血管一樣蔓延。午夜時分，培養槽的監控錄像顯示3號樣本消失了——不是死亡，是物質態的完全轉化，融入了通風系統。
我知道這違反了《末日倫理守則》第七條，但我必須留下標記。如果後來者看到這份記錄，記住：
1. 不要相信牆壁的脈動，那是它們的感知器官
2. B3的儲備室有原始抑制血清，綠色冷凍箱，密碼0721（項目啓動日）
3. 真正的實驗室入口在設備層更下方，需要虹膜+密鑰，但我已破壞驗證系統，從通風管道可潛入
4. 如果看到‘銀色金屬牌’，遠離它，那是定位信標
願後來者不會重蹈我們的傲慢。”
字跡在這裏戛然而止，最後幾個筆畫拖得很長，像是記錄者突然被什麼打斷了。
“趙志成……”沈清秋念出這個名字，與記憶中那個唯唯諾諾的物業人員形象重疊，“他根本不是普通的物業，他是這個秘密實驗室的研究員。”
凌霜將紙條收進空間，系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支線任務已更新：獲取原始抑制血清】
任務描述：找到B3儲備室的綠色冷凍箱，獲取可能對紅霧生物有效的原始抑制血清
獎勵：家園空間“科研實驗室”模塊解鎖權限、靈泉水質淨化功能、2000系統積分
警告：該區域已被未知生物質滲透，請於30分鍾內完成取物並撤離
倒計時在視野右上角開始跳動：29:59。
“走右邊。”凌霜做出決定，“任務獎勵的實驗室模塊對我們至關重要，而且抑制血清……可能是未來對抗變異體的關鍵。”
她推開半掩的金屬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
儲備室比想象中大得多，約有兩百平米，但此刻的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原本整齊排列的貨架東倒西歪，各種玻璃器皿、金屬儀器散落一地。而真正讓兩人屏住呼吸的，是覆蓋了大半個房間的“生物質網絡”——那些在通道裏看到的暗紅苔蘚，在這裏已經進化成了某種更復雜的形態：它們交織成手臂粗的藤蔓狀結構，表面布滿半透明的囊泡，囊泡內隱約可見胚胎般的陰影在蠕動。
房間中央，三個綠色的軍用冷凍箱被藤蔓層層纏繞，像是被刻意保護——或者說囚禁——的寶物。
“那些囊泡……”沈清秋的聲音有些發顫，“裏面有類似人類胎兒的結構，但……多出了節肢動物的特征。”
凌霜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最近的一個囊泡內，一個巴掌大的生物蜷縮着，它有着人類的頭顱輪廓，背部卻延伸出三對尚未發育完全的昆蟲附肢。
“高維實驗的產物。”凌霜握緊消防斧，“趙志成說的‘種子’，恐怕就是這些。”
話音剛落，房間深處的黑暗裏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響：滴答、滴答。
手電光掃過去，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在房間最內側的牆壁上，一個巨大的、約兩米高的“繭”懸掛在那裏，表面同樣是暗紅色的生物質，但質地更厚實，像是凝固的血漿。繭的下方，一灘暗黃色的粘稠液體正緩緩滴落，腐蝕着下方的金屬地板，冒出絲絲白煙。
而繭的上半部分，是半透明的。
透過那層薄膜，可以清晰看見內部包裹着一個……人形。
男性，約四十歲，身穿破爛的白大褂，面容扭曲痛苦，雙眼緊閉。但他的胸腔以下已經完全變異：肋骨外翻形成類似甲殼的結構，腹部膨脹成囊狀，內部有東西在緩緩蠕動。
最詭異的是，這個“繭中人”的左手還保持着人類的形態，手中緊緊攥着一塊銀色的金屬牌——與凌霜之前在車庫發現的那塊一模一樣。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精神污染源】
目標：未完成體‘母巢雛形’（休眠狀態）
威脅等級：C+（若喚醒可達B級）
建議：切勿直視超過10秒，其休眠狀態依賴環境靜默
“別看他。”凌霜猛地移開視線，也伸手擋住沈清秋的眼睛，“系統提示這東西有精神污染。”
但已經遲了。
沈清秋的身體晃了一下，她用力抓住凌霜的手臂：“我……我看到了一些片段。實驗室、穿着防護服的人、注射器、還有……紅光，滿世界的紅光……”
“清秋！”凌霜將她拉到身後，從空間取出一瓶靈泉水，“喝下去，快。”
清涼的液體下肚，沈清秋眼中的恍惚逐漸褪去，但臉色依舊蒼白：“那個金屬牌……是記憶載體。我剛剛短暫接觸到了他的記憶碎片——他是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之一，紅霧爆發時他們正在做‘維度穩定性測試’，然後……實驗體暴走了，他們把自己鎖在地下，以爲安全了……”
她的話被一聲輕響打斷。
“咔。”
繭的表面，裂開了一道細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半透明的薄膜下，那個“人”的眼睛……睜開了。
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渾濁的乳白色，但凌霜能感覺到“它”在“看”向她們所在的方向。
“跑！”凌霜一把拉起沈清秋，沖向房間中央的冷凍箱。
但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跑？往哪裏跑？門外是同樣被生物質滲透的通道，而且倒計時只剩18分鍾。喚醒的母巢雛形一旦完全活動，整個地下結構都可能成爲它的獵場。
必須拿到血清，然後……毀掉這裏。
“清秋，掩護我！”凌霜將消防斧換成從警局繳獲的戰術匕首，刀刃上倒映着她冷靜到極致的眼神，“我要切開藤蔓拿箱子，你注意那個繭的動靜，有任何異常就喊。”
沈清秋點頭，從醫療包裏抽出兩把手術刀——這是她在醫院時隨身攜帶的，刀刃在昏暗光線下閃着寒光。她退到門邊，背靠牆壁，目光在冷凍箱和繭之間快速切換。
凌霜沖向最近的一個冷凍箱。纏繞的藤蔓在她靠近的瞬間仿佛活了過來，表面囊泡破裂，濺射出酸性的粘液。她側身躲過，匕首揮出，精準地切斷藤蔓的主幹。
綠色的汁液噴涌而出，帶着刺鼻的氨水味。被切斷的藤蔓劇烈抽搐，其他藤蔓像被激怒的蛇群般從四面八方涌來。
“左邊！”沈清秋喊道。
凌霜頭也不回地矮身翻滾，一束藤蔓擦着她的發梢掠過，重重抽打在貨架上。她趁機連斬數刀，終於將第一個冷凍箱從藤蔓的束縛中解放出來。
箱體冰冷，表面的溫度計顯示：-18℃。密碼鎖。
“0721。”沈清秋報出趙志成留下的密碼。
凌霜迅速輸入。“咔噠”一聲，鎖開了。
箱內整齊排列着十二支淡藍色的安瓿瓶，標籤上印着：“初代抑制血清-原型α，僅供緊急研究使用”。
她直接將整個冷凍箱收進空間。
就在這一瞬間，房間深處傳來撕裂布帛般的巨響。
繭，完全裂開了。
那個“人”從半空中跌落，以四肢着地的詭異姿態撐在地上。他的上半身還是人類，但下半身已經完全異化：六條昆蟲般的節肢從腹部延伸出來，末端是鋒利的角質鉤爪。背後，一對溼漉漉的膜翅正在緩緩展開。
它抬起頭，乳白色的“眼睛”鎖定凌霜。
然後，它開口說話了。
聲音像是從破損的風箱裏擠出來的，夾雜着液體咕嚕聲：“鑰……匙……給我……鑰匙……”
它在說金屬牌。
凌霜猛然意識到什麼，從空間取出之前發現的那塊銀色金屬牌。就在牌體暴露在空氣中的刹那，異變體發出一聲尖嘯，猛地撲來！
速度快得超出常理。
“趴下！”凌霜將沈清秋按倒，自己則迎着撲擊的方向擲出匕首。
匕首精準地釘在異變體的肩膀，但它毫不在意，六條節肢在牆壁和天花板間彈跳，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繞到凌霜側方，鉤爪直取她握着金屬牌的手！
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在地下空間回蕩。
異變體的頭顱猛地後仰，眉心處爆開一個血洞。但它沒有倒下，只是動作停滯了一瞬，傷口處肉芽瘋狂蠕動。
通道入口處，一個身影端着加裝消音器的狙擊步槍，槍口還冒着淡淡青煙。
是那個神秘弩手。
此刻凌霜終於看清了她的樣貌：女性，約二十五六歲，利落的黑色短發，臉頰有一道新鮮的傷痕，穿着深灰色城市作戰服，腰間掛着改裝過的復合弩和短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卻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淡金色，瞳孔深處有細微的機械結構在轉動。
“把牌子扔給我！”她的聲音冷冽而急促，“那是高維定位器，它在吸引更多東西過來！”
凌霜沒有猶豫，金屬牌脫手飛出。
神秘女子單手接住，迅速將其投入一個鉛制的小盒中扣緊。就在盒子關閉的瞬間，異變體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哀嚎，身體開始失控地抽搐，各個部位朝不同方向扭曲，像是失去了某種核心的指令。
“現在！”女子換彈上膛，第二槍精準命中異變體已經愈合大半的眉心。
這一次，傷口沒有再生。
異變體轟然倒地，節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但生命體征迅速消失。
死寂。
只有倒計時的滴答聲在凌霜腦中回響：07:34。
“你們有六分鍾撤離。”女子收起槍，走到冷凍箱原本的位置，蹲下檢查地面，“B3的抑制血清，你們拿了？”
“是。”凌霜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誰？”
“陸燃。”女子簡短地回答，右眼的機械瞳掃過兩人，“前‘燭龍’特種部隊戰術研究員，現在是末日裏的獨行客。趙志成是我的線人，他一周前失聯，我追蹤信號到這裏。”
她站起身，從戰術腰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證件——確實是軍方身份卡，照片上的她面容更年輕些，肩章顯示中尉軍銜。
“你們剛才喚醒的只是‘工蜂體’。”陸燃語速很快，“母巢的核心在更下面，B5層的真正實驗室。但那裏已經失控了，趙志成留的通風管道入口在三號通風井，從這邊走。”
她指向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檢修口。
沈清秋突然開口：“你受傷了。”她盯着陸燃左臂——作戰服的袖子上有深色的溼潤痕跡，不是剛才濺到的污血，而是從內向外滲出的新鮮血液。
陸燃愣了一下，隨即扯了扯嘴角：“舊傷，不礙事。”
“感染初期，傷口邊緣有紅霧特有的晶體化特征。”沈清秋的語氣是醫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給我兩分鍾，我能處理。”
凌霜看向陸燃。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救了她們，身份可疑但也合理，最關鍵的是——她提到了“燭龍”，那是陸燃在角色檔案中的背景設定。
“讓她處理。”凌霜說，“我們有四分鍾。”
陸燃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坐到倒下的貨架上，解開袖口。露出的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從手肘延伸到手腕，傷口邊緣果然有細微的紅色結晶，像是鹽粒嵌在血肉裏。
沈清秋迅速消毒，用手術刀小心刮除結晶，然後……她猶豫了一下，看向凌霜。
“用這個清洗。”凌霜直接取出一瓶靈泉水。
淡金色的液體淋在傷口上，那些紅色結晶竟然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像是被中和了。陸燃的右眼機械瞳驟然收縮，數據流在瞳孔深處快速滾動。
“這是什麼？”她問。
“我們的秘密。”凌霜沒有多說，“能走嗎？”
陸燃活動了一下手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疼痛減輕了大半，傷口的惡化趨勢明顯被抑制了。
“可以。”她起身，“跟上，我們走通風管道。下面有你們需要的東西，也有……真相的碎片。”
三人鑽入狹窄的檢修口，進入垂直的通風井。陸燃打頭，沈清秋居中，凌霜墊後。
在爬下第二段梯子時，凌霜的系統界面突然彈出紅色警告：
【警報：檢測到大規模生物信號蘇醒】
來源：地下五層（B5實驗室核心區）
數量：37…89…156…持續增加中
類型：混合型變異體（含人形/節肢/未知結構）
威脅評估：B+級集群威脅，建議立即撤離
但陸燃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在通風管道的回響中顯得格外清晰：
“到了。下面是實驗室的主控室，趙志成最後的信息就是從這裏發出的。但是凌霜——”
她停頓了一下，機械瞳在昏暗的光線中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下面除了數據，還有一個活着的‘實驗體’。趙志成日志裏沒寫的那部分——他們不是撤離，是被困住了。而那個實驗體……他認識你。”
凌霜的動作僵住了。
“認識我？”
“確切說，是認識‘凌霜’這個名字。”陸燃的聲音低沉下來，“他在深度休眠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告訴凌霜，超市的薯片買一送一，別錯過了’。”
——那是她穿越前，在原世界最後聽到的超市廣播廣告詞。
通風井下方，昏暗的燈光開始一層層亮起，像是某種古老的系統被喚醒。空氣裏傳來機械運轉的嗡鳴，以及……若有若無的、規律的呼吸聲。
倒計時歸零。
但新的任務提示，在寂靜中浮現：
【主線任務更新：接觸‘觀測者’】
任務描述：與B5實驗室休眠艙內的特殊存在對話，獲取紅霧事件的起源情報
獎勵：家園空間權限提升至Lv.3、解鎖‘高維科技解析’功能、團隊成員異能覺醒催化劑×1
警告：該對話可能導致世界觀認知沖擊，請做好心理準備
而在任務描述的末尾，有一行小字，像是系統罕見的額外注釋：
提示：並非所有穿越都是意外。
通風井下方亮起的實驗室主控室內，休眠艙的玻璃罩後，一個年輕男性的面容在營養液中若隱若現。他的胸口貼着的身份牌，照片與凌霜手機裏那張畢業合照中的某個身影完全重合——那是她在原世界失蹤了三年的大學同學，林徹。
而此刻，休眠艙的監控屏幕突然自主啓動，跳出一行閃爍的紅字：
“歡迎回家，第47號‘深潛者’。高維震蕩倒計時：71小時。拯救預案‘桃源’，現在開始傳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