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桶在沙地上翻滾的聲響,像面被敲響的破鑼,在戰機的轟鳴裏撕開道縫隙。
商雲敘緊盯着探照燈的光柱,那道慘白的光掃過土豆地,照亮了流淌的金光,也照亮了油桶滾動的軌跡——它正沿着光流的方向,往遠處的金屬骨架跑去,像個笨拙的引路人。
“能騙多久是多久。”商雲敘壓低聲音,星軌734已經關掉了幹擾器,手裏攥着塊鋒利的金屬片,淺灰色的眼睛在陰影裏亮得像兩簇小火苗。
煤球蹲在門邊,冰藍色的瞳孔縮成細線,耳朵警惕地豎着,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絲動靜。
倉庫外傳來擴音器的怒吼:“停止你的小動作!立刻交出種子!”
話音未落,一道激光擦着屋頂飛過,“轟”地炸在遠處的沙丘上,揚起的沙粒像道黃色的幕布,瞬間遮住了半片天空。
口袋裏的團子抖得厲害,小爪子緊緊扒着商雲敘的衣角,淺棕色的眼睛裏蓄滿了淚。
他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背,指尖觸到溫熱的絨毛,心裏那點慌亂竟奇異地平復了些。
“別怕,”他對着團子,也對着自己說,“咱們有秘密武器。”
所謂的“秘密武器”,是他剛才急中生智想到的——倉庫角落堆着些從廢棄實驗台拆下來的反光板,此刻正被星軌734用鐵絲固定在門框上。
探照燈的光柱掃過時,反光板立刻將光線折射出去,在對面的沙丘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有人在那裏活動。
“他們分兵了。”星軌734盯着窗外,聲音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興奮,“兩架戰機往反光板那邊去了,剩下的……在盯着倉庫。”
商雲敘的心稍稍放下。他想起地裏的小鬆土,不知道那只赤鱗蛇有沒有跑遠,又忍不住笑了——那家夥連沙行蜥都敢招惹,說不定正躲在暗處看笑話。
突然,倉庫的金屬門被猛地撞開,巨大的沖擊力讓門板“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揚起的灰塵嗆得人直咳嗽。
三個穿黑色作戰服的人沖了進來,手裏的激光槍閃着冷光,直指商雲敘和星軌734。
“不許動!”爲首的人聲音像淬了冰,面罩後的眼睛裏滿是警惕,“種子藏在哪了?”
商雲敘沒說話,只是往星軌734身後退了半步。
煤球突然竄了出去,不是撲向黑衣人,而是跳上旁邊的貨架,用爪子扒拉下來一堆金屬零件。
零件“譁啦啦”砸在地上,其中一個生鏽的齒輪正好滾到爲首那人的腳邊,他下意識地抬腳去踢,重心瞬間不穩。
就是現在!
星軌734猛地將手裏的金屬片擲了出去,不是沖着人,而是砸向頭頂的應急燈。
“啪”的一聲脆響,燈泡炸裂,倉庫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抓住他們!”黑衣人的怒吼在黑暗裏炸開,激光槍的光束胡亂掃射着,打在金屬貨架上,濺起一串火星。
商雲敘拉着星軌734,借着火星的微光往倉庫深處跑。
煤球像道藍色的閃電,在黑暗裏穿梭,時不時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幹擾着黑衣人的判斷。
口袋裏的團子突然咬了他一口,力道很輕,卻像是在提醒什麼。
商雲敘猛地想起那個藏種子的木箱!
他轉身往角落跑,剛摸到木箱的邊緣,就感覺有人撲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開,對方撲了個空,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悶哼聲。
“在那邊!”有人喊道,光束立刻掃了過來。
商雲敘急中生智,將木箱蓋猛地掀開,裏面的稻草被他一把揚了出去。幹燥的稻草在光束裏飛舞,像群白色的蝴蝶,迷住了黑衣人的視線。
他趁機抱起木箱,往倉庫的後窗跑——那扇窗戶早就鏽得只剩個框架,正好能容一人通過。
“快!”他對星軌734喊,自己先鑽了出去。窗外的沙地帶着夜露的涼意,踩上去軟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
星軌734緊隨其後,剛跳出窗戶,就聽到倉庫裏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是煤球撞倒了儲水罐,渾濁的水涌了出來,想必能給黑衣人添不少麻煩。
“煤球!走了!”商雲敘喊道。
冰藍色的身影很快從後窗跳了出來,爪子上還沾着溼漉漉的水草,看到商雲敘,立刻歡快地“嗚嗚”叫着跑過來。
三人一貓鑽進旁邊的草叢,草葉上的露水打溼了衣服,涼絲絲的,卻讓人頭腦清醒。
遠處的戰機還在盤旋,探照燈的光柱像條巨大的鞭子,在地上抽來抽去,卻始終沒找到他們的蹤跡。
“種子呢?”星軌734喘着氣問。
商雲敘拍了拍懷裏的木箱:“在這兒。”他剛才情急之下,竟把整個箱子都抱了出來,現在想想,倒省去了轉移種子的麻煩。
草叢深處傳來“沙沙”的響動,商雲敘立刻握緊了拳頭,卻看到道暗紅色的影子鑽了出來——是小鬆土,它的觸須上沾着片金色的草葉,正是風信孢子的顏色。
“你也跟來了?”商雲敘笑了,這小家夥倒是機靈。
小鬆土沒理他,只是用頭蹭了蹭木箱,觸須紅光閃爍,像是在確認種子的安全。
星軌734突然指向西北方向:“看那邊。”
商雲敘抬頭望去,只見遠處的天際,不知何時升起了一串綠色的信號彈,在夜空中炸開,像一朵朵盛開的花。
“是凌紫!”他心裏一喜,“她沒事!”
信號彈連續炸了三朵,然後熄滅了。星軌734的臉色卻沉了下來:“這是聯盟的緊急求救信號……她可能被包圍了。”
商雲敘的心瞬間揪緊了。他看着懷裏的木箱,又看了看信號彈升起的方向,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我們得去幫她。”他說。
星軌734點點頭:“我知道有條近路,能繞開清剿隊的巡邏。”
小鬆土突然轉身往西北方向竄去,走兩步又停下,回頭看他們,像是在帶路。
商雲敘深吸一口氣,抱着木箱站起身。露水打溼的草葉在腳下發出“窸窣”的聲響,遠處的戰機還在盤旋,探照燈的光柱偶爾掃過草叢,帶來短暫的光亮。
煤球蹭了蹭他的褲腿,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堅定。
口袋裏的團子探出頭,淺棕色的眼睛望着信號彈消失的方向,小鼻子翕動着,像是在嗅探同伴的氣息。
“走吧。”商雲敘對星軌734說,聲音在夜色裏格外清晰。
他們跟在小鬆土身後,往西北方向走去。草叢越來越密,裏面夾雜着不知名的野花,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氣混在一起,有種奇異的安心感。
就在他們穿過一片齊腰高的草叢時,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強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站住!”
熟悉的怒吼聲響起,是清剿隊的人。
商雲敘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識地將木箱護在懷裏,抬頭望去——至少有五個人,手裏的激光槍正對着他們,身後還停着輛懸浮車,車身上的綠色葉片標志在燈光下閃着刺眼的光。
小鬆土發出尖銳的嘶鳴,觸須紅光暴漲,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星軌734悄悄握住了商雲敘的手,他的手心冰涼,卻帶着股沉穩的力量。“別慌,”他低聲說,“我有辦法。”
商雲敘點點頭,眼睛卻死死盯着那些激光槍。他知道,這次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風突然變大了,吹得草叢劇烈搖晃,發出“嗚嗚”的聲響,像在爲他們嘆息。
遠處的天際,又一顆信號彈升了起來,這次是紅色的,在夜空中炸開,像滴落在黑布上的血。
那是……危險信號。
商雲敘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