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花廳已淪爲血腥的鬥獸場。
那名爲獅狻的西域異獸凶悍無比,力大無窮,爪牙鋒利如刀。第一個沖上去的武將,僅僅三個回合,便被一爪撕開了胸甲,鮮血淋漓地敗下陣來,被人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血腥味更加刺激了獅狻的凶性,它人立而起,瘋狂撞擊着特制的鐵籠,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赤紅的雙眼掃視着在場衆人,仿佛在挑選下一個獵物。
重賞的誘惑雖大,但眼見同伴的慘狀,一些實力稍遜者不免心生怯意,躁動的氣氛爲之一滯。
蕭烈看着這一幕,陰沉的臉色稍稍緩和,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用血腥和恐懼震懾衆人,最後再將矛頭重新指向蕭煜!他就不信,蕭煜能一直這麼鎮定!
然而,他低估了人心的貪婪,也低估了蕭煜那塊蟠龍玉佩的吸引力。
“畜生休得猖狂!某家來會會你!”
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只見蕭煜之前點過的那名虯髯大漢,猛地扯掉上身外袍,露出古銅色、肌肉虯結的雄壯身軀,大步走向鐵籠!他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微微震動,氣息渾厚如山嶽!
“是‘開山手’雷猛!”
“聽說他徒手能劈裂花崗岩!”
“有他出手,這畜生定然伏誅!”
人群中響起驚呼,顯然這雷猛在蕭烈麾下頗有名氣。
蕭烈眼中也閃過一絲得色,雷猛是他招攬的江湖高手之一,實力已達後天巔峰,距離先天只有一步之遙,有他出手,必能拿下這獅狻,正好借此挽回些顏面。
“打開籠門!”蕭烈下令。
沉重的鐵門被侍衛小心翼翼地拉開一道縫隙。
就在鐵門開啓的瞬間,早已蓄勢待發的獅狻發出一聲震天咆哮,化作一道腥風,猛地撲向門口的雷猛!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來得好!”雷猛不閃不避,吐氣開聲,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上泛起淡淡的土黃色光澤,肌肉瞬間賁張如鐵石,竟是直接迎向了獅狻拍來的巨爪!
“轟!”
拳爪相交,竟發出沉悶如擂巨鼓的轟鳴!氣浪以兩人爲中心猛地擴散開來,吹得附近案幾上的杯盤叮當作響!
雷猛悶哼一聲,腳下青石地磚寸寸碎裂,雙腳陷下去半寸,但他竟真的憑借蠻力,硬生生擋住了獅狻這狂暴的一撲!
“好!”
“雷大哥威武!”
廳內頓時爆發出震天喝彩!
蕭烈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唯有蕭煜,依舊平靜地看着場中。在他的感知中,那獅狻的氣息雖然凶戾,但其核心卻有一股更加混亂、更加狂暴的能量在蟄伏,而雷猛的氣息雖雄渾,卻後勁略顯虛浮。勝負,尚未可知。
場中,一人一獸已激烈地纏鬥在一起。雷猛掌風剛猛,開碑裂石;獅狻爪牙凌厲,迅捷如電。一時間,廳內勁氣四溢,嘶吼連連,看得衆人目眩神馳。
雷猛確實勇悍,接連幾掌拍在獅狻身上,發出砰砰悶響,打得獅狻皮開肉綻,咆哮不已。但他自己也付出了代價,手臂、肩頭被劃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眼看獅狻動作似乎遲緩下來,雷猛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覷準一個空檔,匯聚全身功力於右掌,土黃色的光芒大盛,如同舉起一座小山,朝着獅狻的頭顱狠狠拍下!
“給某家死來!”
這一掌,勢大力沉,足以將獅狻的頭顱拍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蕭烈更是握緊了拳頭,準備迎接勝利的歡呼!
然而,異變陡生!
那看似力竭的獅狻,赤紅的雙眼深處,猛地閃過一絲狡黠與暴戾!它竟不閃不避,任由那開山裂石的一掌拍向自己的頭顱,而在雷猛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它一直隱藏在身下的、如同鋼鞭般的尾巴,帶着淒厲的破空聲,如同毒蠍擺尾,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閃電般抽向雷猛的腰腹要害!
這一下變起倉促,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雷猛臉色劇變,他全力出手,根本來不及回防!
“小心!”有人失聲驚呼!
但已經晚了!
“啪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呃啊——!”雷猛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雄壯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重重砸落在數丈之外的地面上,掙扎了兩下,便昏死過去,眼看腰部以下已是血肉模糊,就算能救活,也徹底廢了!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驚呆了!
連後天巔峰的“開山手”雷猛,都敗了?!而且敗得如此之慘!
那獅狻一擊得手,人立而起,發出勝利的咆哮,身上雖然帶傷,但凶焰更熾,赤紅的雙眼掃視全場,帶着赤裸裸的挑釁與殺戮欲望,仿佛在說——還有誰?!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花廳。之前還躍躍欲試的武將豪客們,此刻個個面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無人再敢上前。
蕭烈的臉色難看至極,他沒想到這畜生如此狡猾凶悍,連雷猛都折了進去!他麾下雖還有高手,但未必能穩勝,若再折損,得不償失。
就在這時,他那陰鷙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始終靜坐的蕭煜身上。
“七弟,”蕭烈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毒,“看來本王麾下這些粗人,都奈何不了這畜生。你智計百出,不知可有何良策,能讓它‘退避三舍’?若是不能,那你這塊玉佩,還有你這位忠仆……”他的目光掃向廳外面無人色的福伯,“恐怕都得留點了東西下來了!”
殺機再起!而且更加赤裸!
所有人都明白,蕭烈這是鐵了心要蕭煜難堪,甚至要借這凶獸之手,除掉福伯,重創蕭煜!
無數目光再次聚焦在蕭煜身上,這一次,帶着更多的憐憫和一絲看好戲的興奮。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智慧似乎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福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蕭煜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看蕭烈,也沒有看那咆哮的獅狻,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廳外沉沉的夜空,仿佛在感應着什麼。就在剛才雷猛落敗的瞬間,他懷中的龍鳳玉佩,再次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帶着警示意味的悸動,與此同時,他識海中那縷太虛之氣,也似乎與冥冥中某個遙遠的存在,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共鳴。
是錯覺嗎?
他收斂心神,目光重新落回場中那凶焰滔天的獅狻身上。透過《太虛龍章》帶來的敏銳感知,他能清晰地“看”到,這獅狻體內那股混亂狂暴的能量核心,位於其心髒偏上的位置,如同一團不斷扭曲的暗紅色火焰,散發着恐懼、憤怒與殺戮的負面情緒。
或許……可以一試?
他沒有走向鐵籠,反而緩步走向旁邊一張擺放着水果的案幾,從果盤裏,拿起了一顆通體渾圓、色澤深紫的葡萄。
衆人看着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都是一愣。
他拿葡萄做什麼?
蕭烈更是嗤笑出聲:“七弟,莫非你想用這葡萄砸死這畜生不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蕭煜沒有理會嘲諷,他指尖捏着那顆葡萄,心神徹底沉入識海,小心翼翼地引導着那縷微弱卻精純的太虛之氣,分出一絲,緩緩注入到葡萄之中。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對心神的消耗巨大。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外人看來,他就像是因恐懼而緊張得流汗。
但若有神魂強大者在此,便能感知到,那顆普通的葡萄,在太虛之氣注入後,內部結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散發出一絲極其淡薄、卻帶着天地初開般純淨、安寧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蕭煜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手腕輕輕一抖。
那顆葡萄,劃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線,不偏不倚,越過數丈距離,精準地……落入了那仍在咆哮的獅狻,張開的血盆大口之中!
“呃……”
獅狻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塞入喉嚨的小東西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全場靜默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加猛烈的哄笑聲!
“哈哈哈!他……他真的用葡萄砸!”
“這是黔驢技窮了嗎?”
“七殿下,您這是要給這畜生喂食,求它放過您嗎?”
蕭烈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老七啊老七,本王真是高看你了!你……”
他的笑聲,再次戛然而止。
因爲場中的獅狻,並沒有如衆人預想的那般暴怒,反而出現了極其詭異的變化。
它那赤紅如血的雙眼,其中的暴戾和凶光,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寧?它不再咆哮,不再撞擊鐵籠,龐大的身軀微微晃動了一下,喉嚨裏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低低的嗚咽,然後,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它竟然緩緩地、緩緩地……趴伏了下來!
那顆猙獰的頭顱枕在前爪上,赤紅的眼睛半開半闔,鼻翼翕動,發出細微的、如同幼獸般的哼唧聲,仿佛……仿佛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安寧狀態?!
退避三舍?它何止是退避!它簡直是……被馴服了?!被一顆葡萄?!
整個花廳,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張大嘴巴,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難以置信地看着這顛覆認知的一幕!
這怎麼可能?!一顆葡萄?!馴服了連後天巔峰高手都奈何不得的西域凶獸?!
蕭烈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化爲極致的震驚和茫然,他看看趴伏的獅狻,又看看臉色蒼白卻依舊平靜的蕭煜,腦子裏一片空白。
蕭煜輕輕舒了一口氣,擦去額角的冷汗,心中也頗爲驚訝。他原本只是想嚐試用太虛之氣中那絲純淨安寧的氣息,安撫獅狻混亂的核心,讓其“退避”,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直接讓其陷入了類似沉睡的安寧狀態。
這《太虛龍章》的力量,果然神妙無窮!
他彎腰,從案上拿起那塊蟠龍玉佩,目光掃過全場那些依舊處於石化狀態的武將豪客,最後落在臉色鐵青的蕭烈身上,淡淡道:“三皇兄,看來是臣弟僥幸……勝了。這玉佩,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
玲瓏閣,地下密室。
這裏與地上雅致的廳堂截然不同,更像一個演武場,方圓數十丈,以堅硬的黑鐵石鋪就,四周牆壁上鑲嵌着散發幽光的螢石,氣氛肅殺。
謝弄玉依舊搖着扇子,姿態悠閒地坐在場邊一張太師椅上,指着場地中央,對顧北辰笑道:“資格嘛,很簡單。打贏我手下這三個不成器的家夥,或者……在他們手下撐過一炷香。”
場地中央,站着三個人。
左邊一個,身材瘦小,眼神靈動,手指間幾枚銅錢上下翻飛,帶着森然寒光。
右邊一個,體型壯碩如鐵塔,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氣息渾厚,站在那裏如同一堵牆。
而站在中間那人,最爲可怕。他抱着臂,閉着眼,氣息若有若無,仿佛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但顧北辰的龍魂直覺卻瘋狂示警,此人,極度危險!
這三個人,任何一個,實力都不在之前那個“開山手”雷猛之下!尤其是中間那個閉眼抱臂者,給顧北辰的壓力,甚至遠超雷猛!
“他們三個,代號‘錢眼’、‘鐵壁’、‘殘影’。”謝弄玉笑眯眯地介紹,“顧兄弟,請吧。”
沒有多餘的廢話,顧北辰知道,這就是謝弄玉的規矩。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那股被藥力壓制的龍魂之力開始加速流轉,灼熱感再次升起,帶着一種渴望戰鬥的興奮。
他解下背後橫刀,扯掉布條,冰冷的刀鋒在幽光下閃爍着寒芒。
“鏘!”
橫刀出鞘!
幾乎在刀身完全出鞘的瞬間,正中間那個一直閉目抱臂的“殘影”,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感情,如同萬年寒冰的眼睛!
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從原地消失!
好快!
顧北辰瞳孔驟縮,龍魂之力瞬間爆發至雙眼,動態視力大幅提升,才勉強捕捉到一道幾乎融入陰影的殘影,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右側襲來!
與此同時,左側的“錢眼”手腕一抖,三枚邊緣鋒利的銅錢帶着淒厲的尖嘯,成品字形射向顧北辰左路要害!而右側的“鐵壁”則發出一聲低吼,如同蠻牛般踏步前沖,一拳轟出,拳風剛猛,直取中路!
三人配合默契,攻勢如同天羅地網,瞬間封死了顧北辰所有閃避空間!
危險!
顧北辰眼中凶光爆射!北境戰場磨練出的戰鬥本能讓他沒有絲毫猶豫!
他腳下猛地一蹬,不退反進,身體如同獵豹般迎着“鐵壁”的拳頭沖去,在間不容發之際側身滑步,險之又險地避開那剛猛一拳,同時手中橫刀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不是劈向“鐵壁”,而是精準地斬向那道襲向右肋的陰影!
“鐺!”
金鐵交鳴之聲炸響!火星四濺!
“殘影”的身影被迫顯現,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對短刃,架住了顧北辰的橫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顧北辰能捕捉到他的動作並做出如此精準的反擊!
而就在顧北辰與“殘影”硬拼一記的瞬間,那三枚奪命銅錢也已襲至身後!
顧北辰仿佛背後長眼,聽風辨位,身體就着與“殘影”對拼的力道猛地向前一傾,一個狼狽卻有效的鐵板橋,三枚銅錢擦着他的後背飛過,深深嵌入對面的黑鐵石牆壁!
然而,“鐵壁”的下一拳已經緊隨而至!如同重錘,砸向他的面門!
顧北辰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一拳轟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體內那股一直被壓制的龍魂之力,仿佛被這生死危機徹底點燃!
“吼——!”
一聲低沉、並非出自他喉嚨,而是源自他血脈靈魂深處的龍吟,在他體內轟然炸響!
一股蠻橫、霸道、充斥着遠古洪荒氣息的恐怖威壓,以他爲中心,如同風暴般驟然爆發開來!
首當其沖的“鐵壁”,那勢在必得的一拳猛地僵在半空,他感覺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對一個人,而是在面對一頭來自遠古的洪荒巨獸!那恐怖的威壓讓他靈魂都在顫抖,渾厚的氣息瞬間潰散,竟不由自主地“蹬蹬蹬”連退三步,臉上充滿了驚駭!
就連速度詭異的“殘影”和遠處操控銅錢的“錢眼”,動作也是齊齊一滯,仿佛被無形的山嶽壓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場邊,一直搖着扇子、姿態悠閒的謝弄玉,猛地坐直了身體,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與……狂喜?
“龍魂……威壓?!竟然是……醒着的龍魂?!”
密室之中,顧北辰持刀而立,雙眼不知何時已化爲一片冰冷的淡金色豎瞳,周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凶戾氣息,如同人形暴龍!
龍魂,初醒!威壓,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