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陵的廝殺聲、爆炸聲,如同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蕭煜的意識沉入了一片混沌的溫暖之中。那穿透胸膛的劇痛、侵蝕髒腑的冰寒死氣,都被一股磅礴而溫和的力量包裹、驅散、修復。這力量源自兩塊:一是懷中龍鳳玉佩爆發出的、帶着淨化與生機氣息的白光;二是他自身修煉出的那縷太虛之氣,在生死關頭被徹底激發,與玉佩之力水乳交融,產生了某種玄妙的共鳴。

他的神魂仿佛脫離了重傷的軀殼,在一片朦朧的白色光海中漂浮。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融入他的神魂,帶來陣陣清涼與舒泰,修復着被詛咒之力沖擊的損傷,並潛移默化地滋養、壯大着他的精神本源。

《太虛龍章》的經文,並非他以意志誦讀,而是如同天地初開時的道音,自然在這片光海中回響、震蕩,每一個字都蘊含着至理,與他此刻的狀態完美契合。

“……夫肉身有脈,乃後天之桎梏;神魂無垠,方爲先天之根本……以神爲引,以魂爲橋,納太虛之氣,淬不滅之靈……”

他福至心靈,放棄了所有抵抗與引導,任由自己的神魂與這片溫暖的光海、與那回蕩的道音融爲一體。在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下,他對《太虛龍章》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那原本微弱如絲的太虛之氣,在玉佩之力的滋養和生死危機的刺激下,竟開始自行緩緩增長,變得更加凝練、精純。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當他的意識重新與身體建立連接時,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劇痛,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與輕盈。仿佛那層一直隔絕在他與天地之間的、名爲“廢脈”的厚重帷幕,被撕開了一道細微卻至關重要的縫隙!

他依舊無法如尋常武者那般運轉真氣,但他能清晰地“內視”到,自己胸口的恐怖傷口已被那奇異的白光修復了大半,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陰寒死氣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的生機。那支黑色弩箭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似乎被那白光徹底淨化、湮滅。

而他的識海,比之前擴大了近一倍!那縷太虛之氣也粗壯了數分,如同一條溫順的銀色小魚,在更加廣闊的識海中歡快遊弋,散發着純淨而玄妙的氣息。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應到周圍天地間,那些色彩各異的太虛光點變得更加清晰、親切。

因禍得福!

這次瀕死的經歷,加上龍鳳玉佩的護主異變,竟讓他因“廢脈”而閉塞的肉身與天地間的隔閡,被強行打開了一絲!讓他對《太虛龍章》的修煉,邁上了一個全新的台階!

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明黃色的帳幔頂,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藥香和淡淡的龍涎香氣。這裏不是聽雨軒,而是……養心殿的偏殿?

“七殿下醒了!太醫!快傳太醫!”一個驚喜的、略帶尖細的聲音響起,是侍立在旁的小太監。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太醫令和幾名太醫匆匆趕來,仔細爲蕭煜診脈,查看傷勢。當看到蕭煜胸口那幾乎愈合、只留下淡淡粉紅色新肉的傷口時,所有太醫臉上都露出了如同見鬼般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那般致命的創傷,詭異的詛咒之毒,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近乎痊愈?!這簡直是神跡!

“殿下……您感覺如何?”太醫令聲音顫抖地問道。

“無礙,只是有些乏力。”蕭煜聲音沙啞,卻異常平穩。他目光掃過周圍,除了太醫和太監,那兩名內衛趙戈和錢銳也如同影子般守在殿內角落,眼神復雜地看着他。

“陛下有旨,七殿下醒來後,即刻稟報。”高無庸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殿內,對着蕭煜微微躬身,態度比以往恭敬了不止一分,“殿下重傷初愈,還需靜養。陛下稍後會親自前來探望。”

蕭煜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他閉上雙眼,看似休息,實則心神沉入識海,仔細體會着這次蛻變帶來的變化。

他知道,“龍氣護體”的傳聞恐怕已經如同野火般傳遍了整個玉京上層。這爲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關注,也帶來了更大的危險。父皇會如何對待他這個“身負異象”的兒子?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又會采取怎樣的行動?

但他心中並無恐懼,反而有一種破繭重生般的堅定。力量,他終於真切地觸摸到了超越凡俗的力量之門!這條路,他必將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

皇家武閣,第九層,秘文軒。

與皇陵的血雨腥風、養心殿的暗流涌動相比,這裏仿佛是另一個被時間遺忘的角落,只有塵埃與古老的氣息在寂靜中流淌。

顧北辰按照墨長老的吩咐,開始整理那些堆積如山、散發着混亂古老意念的殘卷和異物。這項工作枯燥而耗費心神,但對於擁有龍魂感應的他而言,卻如同在探索一個個失落的世界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布滿銅綠、刻着鳥蟲篆文的青銅殘片,龍魂之力微微波動,傳遞來“祭祀”、“豐收”、“祈雨”等模糊意念;他又觸碰一截幹枯漆黑、如同焦木的樹枝,感受到的卻是“灼燒”、“毀滅”、“不甘”的狂暴氣息。

這些雜亂的信息不斷沖刷着他的感知,雖然無法立刻拼湊出完整的歷史,卻讓他對前朝乃至更久遠時代的風貌,有了零碎而直觀的認識。

然而,當他清理到石室最深處一個角落時,動作猛地頓住。

那裏堆放着的,並非書籍或小型異物,而是幾塊巨大的、布滿灰塵的暗青色石碑。石碑材質非金非石,觸手冰涼,上面刻着的,正是那種被稱爲“龍章巫祝”的奇異符文!

當他靠近這些石碑的瞬間,懷中的兩塊龍紋鐵牌同時傳來劇烈的灼熱感!比之前接觸那塊金屬殘片時強烈十倍不止!而他體內的龍魂之力,更是如同煮沸的開水般躁動起來,一股強烈的渴望與牽引感,從石碑後方那面看似普通的牆壁上傳來!

那後面……有東西!

顧北辰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佯裝繼續清理石碑上的灰塵,實則將龍魂感知集中,如同無形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面牆壁。

起初,牆壁給他的反饋與周圍並無不同,冰冷、厚重、實心。但當他將感知凝聚到極致,並引導着一絲微弱的龍魂之力融入感知時,奇跡發生了!

那面牆壁在他的“龍魂視覺”中,開始變得模糊、透明!牆壁之後,並非堅實的山體或磚石,而是一片扭曲的、散發着蒼茫古老氣息的……虛無空間!一個隱藏的秘境入口!

這入口被一種極其高明、與龍章巫祝文同源的力量封印着,尋常方法根本無法察覺,更別說打開。但顧北辰的龍魂之力,仿佛是開啓這封印的……唯一鑰匙!

他心髒狂跳。墨長老知道這秘境的存在嗎?他是故意將自己引到這裏,還是自己也未曾發現?

機遇與危險並存。這秘境中可能藏着關於龍門、關於前朝龍庭的核心秘密,也可能蘊含着未知的殺機。

但顧北辰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退縮”二字。

他看了一眼石室入口,墨長老似乎並未關注這邊。他深吸一口氣,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按照龍魂之力的本能牽引,將手掌緩緩按在了那面牆壁之上。

同時,他調動起體內那躁動不安的龍魂之力,如同溪流般,小心翼翼地注入牆壁。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嗡鳴,在顧北辰的腦海深處響起!

他手掌接觸的牆壁處,那些肉眼看不見的龍章巫祝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微弱的暗金色光芒!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瞬間包裹住他的身體!

眼前光影扭曲,空間變換!

下一刻,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顧北辰發現自己已然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處巨大的、看不到邊際的幽暗空間。頭頂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的、如同星雲般緩緩旋轉的暗金色流光,提供了唯一的光源。腳下是冰冷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地面,倒映着頭頂的流光。

空間的中央,矗立着九根巨大的、通天徹地的盤龍石柱!石柱不知是何材質,呈暗金色,上面雕刻着九條形態各異、卻同樣栩栩如生、散發着無上威嚴的五爪神龍!每一條神龍的眼睛,都如同真實的龍眸,淡漠地俯瞰着闖入者,帶來令人靈魂戰栗的壓迫感!

而在九根盤龍柱環繞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如同祭壇般的圓形平台。平台之上,懸浮着三樣東西:

左側,是一滴拳頭大小、如同紅寶石般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岩漿流動的……血液!僅僅是遠遠感知,那滴血液散發出的磅礴氣血和遠古龍威,就讓顧北辰體內的龍魂之力如同朝拜君王般劇烈震顫、雀躍!

右側,是一團不斷變幻形態、時而如雲霞、時而如流光的……朦朧氣息!那氣息中蘊含着顧北辰無法理解的、關於靈魂、關於意念的奧秘,讓他神魂悸動。

而最中間,則是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渾圓、非金非玉、表面布滿天然道紋的……暗灰色石珠!這石珠看似樸實無華,卻仿佛是整個秘境的核心,無論是那滴龍血還是那團奇異氣息,都隱隱圍繞着它緩緩旋轉。

“龍血……魂源……還有……混沌龍珠?!”一個震驚、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在顧北辰腦海中響起,並非他自己,而是源自他體內那醒覺的龍魂本能傳遞出的信息碎片!

這裏,竟然是一處龍族傳承秘境?!

就在顧北辰被眼前景象震撼得無以復加之時,九根盤龍柱上的神龍雕像,那淡漠的龍眸,齊刷刷地……轉動,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整個天地壓下來的意志,瞬間降臨!

“身負龍煞,手持龍門之鑰的後來者……汝,可願接受‘太古龍魂’之試煉?”

古老、威嚴、漠然的聲音,直接在顧北辰的靈魂深處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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