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觀測站的主望遠鏡旁只剩下林柚和周嶼兩個人。
周嶼一邊記錄着星等數據,一邊偷偷瞟着林柚。從剛才陸星河離開後,她就一直很安靜,安靜得不像平時的她。她站在望遠鏡前,眼睛盯着目鏡,但周嶼能感覺到,她的心思不在這裏。
“那個……”周嶼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還好嗎?”
林柚直起身,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我沒事。爲什麼這麼問?”
“就覺得你好像……有心事。”周嶼推了推眼鏡,“剛才和社長聊什麼呢?氣氛有點……嗯,微妙。”
林柚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平台邊緣,扶着冰冷的欄杆,眺望着山下深不見底的黑暗。遠處有零星的農家燈火,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周嶼。”她忽然問,“你覺得陸社長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周嶼愣了一下,然後認真思考起來:
“社長啊……專業,嚴謹,靠譜。天文社在他接手之前只是個湊學分的小社團,現在已經是學校重點扶持的學術社團了。”他頓了頓,“但有時候會覺得他……有點太完美了。像沒有弱點似的。”
“沒有弱點嗎?”林柚輕聲重復。
“至少我沒見過。”周嶼說,“他永遠知道該做什麼,怎麼做。情緒穩定得像台精密的儀器。就連打遊戲——”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住,像是說漏嘴了什麼。
林柚敏銳地捕捉到了:“打遊戲?”
“呃,沒什麼。”周嶼移開視線,“就……社長其實也會玩遊戲放鬆的,雖然時間不多。”
“什麼遊戲?”林柚追問,心跳開始加速。
“就……普通遊戲。”周嶼含糊其辭,“哎呀,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社長人真的很好,雖然表面冷淡,但其實很照顧社員的。你看這次觀測,他連每個人的防寒裝備都檢查了一遍。”
林柚沒有繼續追問,但周嶼剛才那句“就連打遊戲——”像一顆種子,在她心裏生根發芽。
她想起StarRiver在遊戲裏的操作風格——冷靜,精準,每次出手都經過計算,絕不浪費任何動作。和陸星河調試望遠鏡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還有那些對音樂和天文的理解。那些相似的說法。
太多的巧合堆積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
“我去下洗手間。”林柚對周嶼說,轉身走向觀測站的主樓。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主樓裏很安靜。大家都睡了,只有走廊盡頭的公共休息室還亮着燈。
林柚經過時,不經意地往裏面瞥了一眼,然後愣住了。
陸星河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戴着一副細框眼鏡——林柚第一次見他戴眼鏡——正專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他沒有休息。
林柚站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就在這時,陸星河抬起頭,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了幾秒。陸星河先開口:“怎麼了?”
“我……去洗手間。”林柚說,“路過。”
陸星河點點頭,重新看向屏幕。但他沒有繼續打字,手指停在鍵盤上。
林柚本該離開,但她的腳像生了根。她看着他屏幕上的內容——不是天文數據,也不是論文,而是……
是代碼。
黑色的背景,彩色的字符,密密麻麻的英文和符號。林柚看不懂具體內容,但她認得那種界面——是編程軟件。
“你在寫程序?”她脫口而出。
陸星河的手指頓了一下:“嗯。一個數據處理工具。”
“爲了觀測?”
“算是。”他的回答依然簡短。
林柚走進休息室。暖氣開得很足,和外面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她在陸星河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中間隔着一段禮貌的距離。
“你不休息嗎?”她問。
“等會兒。”陸星河說,“還有些數據要處理。”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比平時疲憊,也更……真實。
林柚注意到他眼鏡的款式很特別——細黑框,方形的鏡片,很有設計感。不像他平時給人的那種一絲不苟的印象。
“你戴眼鏡的樣子,”她輕聲說,“和平常不太一樣。”
陸星河看向她:“哪裏不一樣?”
“更……”林柚斟酌着詞句,“更像一個普通的研究生。而不是……高不可攀的社長。”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太直接了。
但陸星河沒有生氣。他反而微微揚起了嘴角——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我本來就是個普通的研究生。”他說,“只是在這個社團裏,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包括照顧每個人的防寒裝備?”林柚問。
陸星河頓了頓:“周嶼告訴你的?”
“他誇你細心。”
“應該的。”陸星河重新戴上眼鏡,“帶大家出來觀測,就要對大家的安全負責。”
對話到這裏又陷入了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和之前不同,沒有那麼緊繃,反而有種……微妙的鬆弛感。
林柚看着陸星河重新開始敲代碼。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移動得很快,但每個動作都很精確。她想起StarRiver在遊戲裏的操作——同樣快而精準。
“陸社長。”她忽然開口。
“嗯?”
“你打遊戲的時候,也是這種風格嗎?”
敲擊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星河的手指停在半空。他沒有立刻抬頭,而是保持着那個姿勢,幾秒後才緩緩抬起眼睛,看向林柚。
休息室的燈光不算明亮,他的眼鏡片反着光,讓林柚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爲什麼這麼問?”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林柚聽出了一絲緊繃。
“就……好奇。”林柚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周嶼說你也會玩遊戲放鬆。我在想,像你這樣的人,打遊戲會是什麼樣子。”
陸星河沉默地看着她。時間過得很慢,慢到林柚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很在意我打遊戲的事?”他最終問。
“只是好奇。”林柚重復,但聲音有點虛。
陸星河合上筆記本電腦。這個動作讓林柚的心提了起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但他沒有離開,而是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更專注,也更有壓迫感。
“林柚。”他說,“你那天問我是不是StarRiver。”
林柚的呼吸屏住了。
“在那之前,”陸星河繼續說,“你也在遊戲裏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我們是否在現實中認識。”
他的語氣很平穩,但每個字都像落在林柚心上:“你爲什麼這麼執着於這個問題?”
林柚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能說什麼?說我懷疑你就是那個在遊戲裏默默守護我的人?說我開始在意你,在意到分不清現實和虛擬的界限?
“因爲……”她終於找到聲音,“因爲如果StarRiver就是你,那很多事情就能說通了。”
“比如?”
“比如你爲什麼能聽懂我的音樂。”林柚鼓起勇氣,“比如你爲什麼知道我對全音階的理解。比如你爲什麼……給我那支錄音筆。”
她一口氣說完,心髒狂跳,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陸星河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很深,像在審視什麼,又像在確認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他緩緩開口,“你猜對了呢?”
空氣凝固了。
林柚感覺時間停止了。她看着他,試圖從他的表情裏找到玩笑的痕跡。但沒有。他很認真。
“你……”她的聲音發顫,“你是說……”
“我是StarRiver。”陸星河平靜地說。
三個字。簡單的三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林柚耳邊炸開。
她猜對了。她一直以來的猜測,那些堆積如山的巧合,那些微妙的心動——都是真的。
陸星河就是StarRiver。StarRiver就是陸星河。
那個在遊戲裏默默守護她的榜一,那個送她“星空共鳴”禮物的人,那個和她深夜討論音樂和天文的人——就是此刻坐在她面前,這個她一直以爲高不可攀的學長。
“爲什麼……”林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爲我在等。”陸星河說。
“等什麼?”
“等你發現。”他的聲音很輕,“或者……等你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林柚想問,但話卡在喉嚨裏。她看着他,看着這個終於揭下面具的人,心裏涌起復雜的情緒——震驚,釋然,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一直在看我直播。”她說。
“對。”
“你一直在遊戲裏幫我。”
“對。”
“你知道我是‘柚柚不甜’。”
“從一開始就知道。”陸星河承認,“從你第一次誤入天文社,掉下那本手稿的時候。”
林柚閉上眼睛。所以從一開始,從那個紅色燈光的夜晚開始,他就知道。他知道她的雙重身份,知道她的秘密,卻一直沉默地看着她在兩個世界之間掙扎。
“你覺得很有趣嗎?”她睜開眼睛,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在兩個身份之間跑來跑去?”
陸星河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着她。窗外是深沉的夜色,和滿天的星辰。
“我沒有覺得有趣。”他的聲音從窗邊傳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始。”
“開始什麼?”
陸星河轉過身。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告訴你,我認識你。”他說,“告訴你,我關注你很久了。告訴你,你的音樂讓我想起……星空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經過深思熟慮:
“你第一次直播時彈的那段即興,我在實驗室裏聽到了。那天我在處理數據,戴着耳機,你的直播被推送過來。我本來想關掉,但你的琴聲讓我停住了。”
他走回沙發邊,但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那裏,俯視着林柚:
“後來我查了你的信息,發現你是我們學校的。再後來,你闖進了天文社,掉下了那本手稿。看到裏面的內容時,我就確定了——你就是‘柚柚不甜’。”
林柚仰頭看着他。月光從側面照進來,他的臉一半在光裏,一半在陰影中,像某種神秘的隱喻。
“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她問。
“因爲我不確定。”陸星河坦誠地說,“不確定你是否希望現實和虛擬的世界重疊。不確定你是否願意……讓我走進你的兩個世界。”
他停頓了一下:“所以我想,不如先保持現狀。在遊戲裏,我是StarRiver,是你的聽衆。在現實裏,我是陸星河,是你的社長。直到……你準備好,把這兩個身份連接起來。”
林柚沉默了。她想起這段時間的種種——StarRiver在遊戲裏的守護,陸星河在現實中的關照。兩個世界,兩個身份,卻給了她同樣的溫暖和支持。
“那你現在爲什麼告訴我?”她問。
陸星河重新坐下。這一次,他坐在她身邊,距離很近,近到林柚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雪鬆一樣幹淨的氣息。
“因爲今晚你問了。”他說,“而我不想再撒謊了。”
他看着她,眼睛在月光下像深色的琥珀:
“林柚,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很突然。你可以生氣,可以覺得被欺騙。但我想讓你知道——無論是StarRiver還是陸星河,對你的關注和欣賞,都是真的。”
林柚看着他的眼睛,在那裏面,她看到了星空,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看到了某種……她不敢確認的溫柔。
“我沒有生氣。”她最終說,“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
陸星河點頭:“我明白。”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休息室裏很安靜,只有暖氣片發出的輕微嗡嗡聲。窗外的夜空裏,星星依然在閃爍,像無數只沉默的眼睛,見證着這個夜晚的秘密交換。
凌晨四點,林柚回到觀測平台。
周嶼已經困得不行,看到她回來,如釋重負:“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爲你掉廁所裏了!”
“抱歉,多待了一會兒。”林柚說。
“沒事沒事。”周嶼打了個哈欠,“那這邊交給你了?我實在撐不住了……”
“你去休息吧。”林柚說,“我一個人可以的。”
周嶼離開後,平台徹底安靜下來。林柚走到主望遠鏡前,調整角度,重新對準獵戶座大星雲。
但她的心思不在星雲上。
陸星河就是StarRiver。這個事實在她腦海裏反復回響,像一段停不下來的旋律。
她想起遊戲裏StarRiver的沉默守護,想起現實中陸星河的細心關照。想起他說的那句“你的音樂讓我想起星空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心忽然軟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想登錄遊戲看看,但山裏信號太差,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她只好放棄,繼續觀測。
凌晨四點半,陸星河重新出現在平台上。
他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精神了些。看到林柚一個人,他走過來:“周嶼呢?”
“去休息了。”林柚說。
陸星河點點頭,走到另一台望遠鏡旁開始調試。兩人各自工作,誰都沒有說話,但空氣裏有種微妙的默契。
十分鍾後,陸星河忽然開口:
“看東北方。”
林柚抬起頭。東北方的天空,一道綠色的光帶正在緩緩展開——極光。
不是很強烈的極光,只是一片淡淡的綠霧,像薄紗一樣在夜空中飄蕩。但在這片山區能看到極光,已經是難得的幸運了。
“今天的地磁活動很活躍。”陸星河走到她身邊,“運氣不錯。”
林柚仰望着那片綠色的光。極光在夜空中緩慢變化着形狀,像某種活着的生物,又像一段無聲的音樂。
她下意識地拿出錄音筆,按下錄制鍵。
“你在記錄?”陸星河問。
“嗯。”林柚說,“想錄下極光出現的時間和環境音。雖然可能錄不到什麼特別的聲音,但……”
“但這是此刻的證明。”陸星河接話。
林柚轉頭看他。他的側臉在極光的綠光中顯得很柔和,眼鏡片上倒映着天空的光影。
“對。”她輕聲說,“此刻的證明。”
極光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鍾,然後漸漸消散。天空重新恢復了深藍色,星星依然閃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林柚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快日出了。”陸星河說,“想看嗎?”
林柚點點頭。
他們走到平台東側,靠着欄杆,等待着。天色開始微微發亮,深藍色逐漸褪去,變成淺藍,然後是魚肚白。山巒的輪廓在晨光中逐漸清晰,像一幅水墨畫。
第一縷陽光從山脊後躍出時,林柚屏住了呼吸。
金色,然後是橙色,再然後是紅色。陽光像熔化的黃金,灑在山巒、樹林、還有他們的臉上。整個世界都在蘇醒。
“新的一天。”陸星河輕聲說。
林柚轉頭看他。晨光中,他的頭發被染成金色,睫毛上跳動着細碎的光點。他看起來很……溫暖。
“陸社長。”她忽然說。
“嗯?”
“StarRiver。”她又說。
陸星河看向她,眼中帶着詢問。
林柚深吸一口氣:“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兩個身份的融合。但我想告訴你——”
她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
“無論是哪個身份,我都……很感謝你。”
這句話說得很含蓄,但陸星河聽懂了。他的眼神柔和下來,嘴角微微揚起——這一次,是一個清晰可見的微笑。
“那就慢慢來。”他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日出完全升起,陽光灑滿整個平台。遠處傳來鳥鳴聲,新的一天真的開始了。
早餐時間,觀測站的食堂裏熱鬧起來。大家討論着昨晚的觀測成果,分享着拍到的照片。
林柚坐在窗邊的位置,安靜地吃着早餐。陸星河坐在她斜對面,正在和周嶼討論數據整理的事。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
但林柚知道,不一樣了。
她能感覺到陸星河偶爾投來的目光,短暫,但清晰。她能讀懂那目光裏的含義——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早餐後,大家開始收拾行李準備返程。林柚回到房間整理東西時,李悅興奮地湊過來:
“柚柚,你知道嗎?昨晚社長處理數據到凌晨,今天早上居然還第一個起床檢查設備!這精力也太恐怖了!”
林柚想起休息室裏那個戴着眼鏡敲代碼的身影,心裏一動:“他……經常這樣嗎?”
“據周嶼說是的。”李悅點頭,“社長對自己要求特別高。不過說來也怪,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剛才周嶼犯了個小錯誤,他居然沒批評,只是平靜地指出來了。要是平時,至少得說十分鍾注意事項。”
林柚沒有說話,但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收拾完行李,大家把東西搬上大巴。林柚最後一個上車,看到陸星河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旁邊的座位空着。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這裏有人嗎?”她問。
陸星河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是笑意:“沒有。”
林柚坐下,系好安全帶。大巴緩緩啓動,駛下山路。
車廂裏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累了,陸續進入夢鄉。林柚也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但她睡不着。
她能感覺到陸星河就在身邊,很近。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她的頭上。
她睜開眼睛,發現是陸星河的外套。他把它蓋在了她身上。
“山裏回溫慢,車上空調不足。”他輕聲解釋,“睡吧,到了叫你。”
林柚抓緊外套,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她重新閉上眼睛,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星空和琴鍵交織在一起,StarRiver和陸星河的面容重疊,變成同一個人。那個人站在星空下,對她說:
“無論是哪個身份,我都在這裏。”
醒來時,大巴已經駛入市區。林柚發現自己靠在陸星河的肩膀上,而他的頭也微微偏向她,兩個人以一種親密的姿勢依偎着。
她慌忙坐直,耳根發熱。陸星河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起來難得的……有點迷糊。
“到了?”他問,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
“快到了。”林柚小聲說。
陸星河點點頭,坐直身體。他沒有提剛才的姿勢,但林柚注意到,他的耳尖有點紅。
大巴駛入校園,停在指定的地點。大家陸續下車,互相道別。
林柚拿下行李,正準備離開,陸星河叫住了她:
“林柚。”
她轉過身。
陸星河走過來,從背包裏拿出一個U盤:“昨晚的觀測數據,還有我拍的一些照片。你應該用得上。”
林柚接過U盤:“謝謝。”
“還有,”陸星河頓了頓,“下周的社團活動,你有空的話……我想跟你討論一下你的那個音樂項目。”
“獵戶座星雲敘事曲?”
“對。”陸星河點頭,“我有些想法,也許能幫到你。”
林柚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晚他說的話——“無論是StarRiver還是陸星河,對你的關注和欣賞,都是真的。”
“好。”她說,“我有空。”
陸星河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卻又停住:
“對了。”
林柚抬頭。
“遊戲裏見。”他說,然後真的離開了。
林柚站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手裏緊緊握着那個U盤。
她回到宿舍時,蘇曉正焦急地等着她: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三天兩夜!有沒有發生什麼!”
林柚放下行李,走到窗邊。陽光很好,校園裏人來人往,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但對她來說,一切都不一樣了。
“曉曉。”她輕聲說,“我可能……遇到一個很特別的人。”
“誰?陸星河?你們果然有進展了!”
林柚沒有直接回答。她打開電腦,登錄《星界》。好友列表裏,StarRiver的頭像是亮的。
她點開私聊框,手指在鍵盤上停頓。
然後,她打字:
「我回來了。」
幾秒後,回復來了:
「歡迎回來。星空很美,但安全到家更好。」
林柚看着這行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窗外,陽光正好。而她的心裏,一片星空,正在緩緩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