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歌假裝被驚動，身體一僵，然後緩緩地轉過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後門的方向，嘴裏發出幾聲模糊的囈語，隨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過來的是負責夜間巡邏的保安老王。他本來是循例檢查，沒想到會看到這麼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他趕緊跑過去，打開手電筒一照，發現是政策研究室那個漂亮得像畫一樣的沈丫頭。
“沈同志？沈同志？你醒醒！”老王拍了拍她的臉，沈輕歌“悠悠轉醒”，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王大爺？我……我怎麼會在這裏？”
“我才要問你呢！大半夜不睡覺，穿着睡衣跑到禮堂來幹啥？還說胡話！”老王心有餘悸。
沈輕歌捂着頭，滿臉無辜和後怕，“我不知道啊……我從小就有個毛病，一緊張就容易夢遊……我明天要參加重要會議，可能……可能太緊張了……我剛才說什麼胡話了？”
老王把她念叨的話學了一遍，撓着頭說：“誰聽得懂啊！趕緊回去睡覺吧，小姑娘家家的，嚇死人了。”
沈輕歌連連道歉，被老王送回了宿舍。
再次躺回床上，她長舒一口氣。
第一步，完成，接下來就看明天的了。
***
第二天上午九點，會議準時開始。
市裏的主要領導悉數到場，氣氛莊重。沈輕歌端着茶盤，在會場裏穿梭，緊張得手心冒汗。
會議進行到一半，輪到市經委的主任做關於工業產值分析的報告。他清了清嗓子，示意技術人員打開幻燈機。
技術員按下開關，幻燈機風扇轉動，發出了嗡嗡聲，但幕布上，卻是一片漆黑。
技術員又按了幾下，還是沒反應。
他額頭上的汗冒了出來，趕緊跑上台去檢查。他擰了擰燈泡，又檢查了一下線路，折騰了半天，幻燈機閃了兩下，然後“啪”的一聲輕響，冒出了一股青煙，徹底罷工了。
會場裏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經委主任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拿着報告站在台上，無比尷尬。
主持會議的領導眉頭緊鎖，臉色很不好看。
坐在第一排的顧崢，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滿頭大汗的技術員，又掃了一眼會場。
昨晚巡邏的保安老王今天也在現場維持秩序，他看到這一幕，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跑到顧崢身邊。
壓低聲音，把昨晚沈輕歌夢遊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崢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轉過頭，目光如電，射向了正站在角落裏，端着茶盤的沈輕歌。
女孩接觸到他的目光，嚇得一哆嗦，差點把茶盤都掉了。
顧崢收回視線，又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巧合，這第三次，還能是巧合嗎？
他不再猶豫，對身邊的秘書小李沉聲吩咐：“去後台倉庫，左邊第二個櫃子，看看有沒有備用幻燈機！”
小李馬上得令轉身離開。
不到兩分鍾，小李果然氣喘籲籲地抱着一台嶄新的幻燈機跑了回來，“主任，真的有！”
全場譁然！
技術員如蒙大赦，趕緊手忙腳亂地換上新機器。很快，清晰的圖表就投射在了幕布上。
會議得以繼續進行，大家一邊聽着報告，一邊用好奇、驚訝、探究的目光，不住地往角落裏的沈輕歌身上瞟。
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難道真有什麼特異功能？
沈輕歌被看得如芒在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低着頭，臉頰滾燙，看什麼看！沒看過仙姑顯靈啊！
會議結束後，沈輕歌剛想開溜，就被堵住了。
“沈輕歌，你跟我來。”顧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帶一絲溫度。
只好認命地跟着他，再次來到了那間門口掛着“市府辦副主任”牌子的辦公室。
門一關上，顧崢就開門見山。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沈輕歌抬起頭，祭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終極演技。
她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嘴唇顫抖，一臉的無辜和恐懼。
“顧主任，我真的不知道……我昨晚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夢裏就看到那些畫面……我從小就這樣，一遇到大事，精神一緊張，就會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有時候還會說胡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說着，眼淚就順着臉頰滑了下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看起來可憐極了。
顧崢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聲情並茂的表演。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逼問，也沒有露出懷疑的神色。
作爲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個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軍人，他所信奉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再次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夢？
真的有這麼精準的夢嗎？
他看着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她看起來那麼脆弱，那麼嬌軟，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用一種超乎常理的方式，解決了接二連三的難題。
科學無法解釋。
邏輯無法分析。
顧崢第一次對“這世界或許真有科學無法解釋之事”這個念頭，產生了懷疑。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輕歌都快要哭不出眼淚了。
他才終於嘆了口氣，從抽屜裏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遞給她。
“擦擦吧。”他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柔和了一點，“以後，別再讓自己那麼緊張了。”
沈輕歌接過手帕，這是……信了？
他不再把她當成一個心懷叵測的間諜了嗎？
“從今天起，”顧崢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調來我辦公室，做我的助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放在外面，我不放心。”
“……”沈輕歌腦袋卡了一下，“啊？我嗎？”
做他的助理？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
這到底是監視，還是保護？
顧崢看着她那副傻掉的表情，眼神深處突然閃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他不知道這個女孩身上還藏着多少秘密，但他知道，把這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放在自己身邊，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
成爲顧崢的助理，對沈輕歌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就像一只被老鷹盯上的兔子，直接被叼進了鷹巢。
但木已成舟，她只能戰戰兢兢地扮演好一個擁有特殊體質的小助理角色。
然而她沒想到，“仙姑顯靈”的戲碼在機關大院裏掀起的波瀾，遠比她想象的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