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聲令下。
身邊的二虎立刻帶了一隊人，從剛才那口大缸裏不停地往外拿土豆。
那口缸就像聚寶盆似的，土豆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二虎他們拿得手都酸了。
就連在場每個人都分到土豆了，那口大缸還是不見底！
“來！咱們一起吃！”
朱元璋舉了舉手裏的土豆，又咔嚓咬了一大口。
頓時，一陣脆甜隨着衆人開吃，傳進了每個人的嘴裏。
這麼大的土豆，卻特別頂飽！
在場的壯漢，吃上大半個就飽了。
“好東西！”
朱元璋抹了抹嘴角的渣，一點不剩地塞回嘴裏，然後問朱純：“辰兒，這東西一畝地能產多少？”
“這麼好的東西，是不是非得用好田肥田才種得出來？”
“收過一季之後，會不會把地力耗得太厲害？第二年還能不能接着種？”
“對土地有啥要求不？”
真不愧是和土地打交道的皇帝，一眼就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別看朱元璋只問了幾個問題，可每一個都關系到天下百姓能不能吃飽。
要不是自己下過地、種過田，或者對糧食特別有研究的人，絕對問不出這樣的話。
“回父皇！這東西畝產可以達到五十石！”
“啥？！”
五十石？！
一聽這話，殿內衆人都懵了。藍玉、劉伯溫、徐達幾個更是愣在原地，像木頭似的。
這……這得是如今糧食收成的多少倍啊！
“還有，父皇，這東西不挑地，什麼肥田瘦田都不用，隨便刨兩下就能種，哪怕撒到野地裏也能活！”
“啊？！”文武大臣們一個個瞪圓了眼，目光齊刷刷釘在朱純身上，仿佛要把他看穿。
“再稟父皇，這東西還不耗地力，第二年照常能種，甚至一年可以收兩季！”
轟！
朱純只覺得胳膊一疼——
原來是被朱元璋一把死死攥住了！只見朱元璋眼中精光暴射，那雙鷹眼銳利得像能扎人：“辰兒，你可別騙咱！”
朱純忍着疼躬身道：“父皇，兒臣絕無虛言！不信您問太子殿下！”
這話一出。
旁邊正啃着土豆的朱標，整個人都僵住了！
聽朱純這麼一說。
正啃土豆的朱標，直接呆若木雞！
我……我真是……
朱標心裏簡直翻江倒海，要不是當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面，他真想沖上去狠狠踹朱純幾腳！
怎麼又扯上我了？！
他趕緊抹了抹嘴邊的土豆渣，把剩下大半顆土豆往懷裏一塞，行禮嘶喊：“父皇！這都是辰弟做的！兒臣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最後那句“不知道”，或許是吃飽了有力氣，簡直是吼出來的。
此時的朱標，什麼皇家儀態都顧不上了！
真不知道啊！
這回真不是我！
“父皇容稟——”朱純又開口行禮，這回朱標反應比他更快。
“皇弟休要胡言！”朱標真急了，脖子上青筋都繃了起來。
原本還想坑弟弟的心思，這會兒全拋了。
土豆這事太大了，要是說不清楚，這滔天的功勞真落到自己頭上——別說父皇不答應，滿朝文武、天下百姓，恐怕都得逼着他坐上皇位！
沒挨過餓、一直吃飽飯的人根本不懂，能吃飽飯對百姓意味着什麼。
那何止是再生父母？
在百姓心裏，那就是活神仙！
皇權不可欺，
神明更不能辱。
要是這兩樣都加在一個人身上——這皇帝，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你不當，我們這口飽飯，吃得不安心！
“標兒，住口！”朱標剛要開口，就被朱元璋厲聲喝住。
朱元璋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自家兒子不會吐露實情。可他此刻心急如焚，只想知道**。
他轉身對朱純說：“辰兒，你來說！”
文武百官個個如狼似鷹地盯着朱純，他們比皇上更急着知道答案。甚至有人暗暗埋怨太子：這事本就是你惹出來的，你還不讓我們知道？還是二皇子好，肯揭穿你！
朱純躬身行禮，使勁憋住笑。哼，我親愛的好哥哥，活在這世上，我豈會不知皇權加上神權意味着什麼？想坑我？門兒都沒有！
“啓稟父皇，此物皇兄曾告訴兒臣，乃是神仙所賜。兒臣猜想，定是太子體恤民間疾苦，感動了上天，半夜遣來使者賞賜給太子的！”
“太子將一切詳情——如何耕種、如何食用、這土豆所有習性——都告知了兒臣，還讓兒臣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可這是神仙賞賜的寶物，兒臣怎敢**神靈，將這滔天之功據爲己有？”
“這是上天垂憐我大明皇朝，垂憐我大明百姓，垂憐我大明太子，才特意賞賜的啊！兒臣思前想後，惶恐不安，今日不得已，只能將實情說出來了！”
上天垂憐！
上天垂憐大明皇朝！
上天垂憐大明百姓！
上天垂憐大明太子！
自古**，哪個不渴望上天眷顧？皇帝爲何自稱天子？哪個皇帝敢說自己不是受命於天？
這背後的深意，朱元璋怎會不懂？土豆從何而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象征的天命！
如今天下初定，心懷不軌之人不少，隨便哪個舉着白蓮教旗號就敢自稱受命於天，甚至妄稱天子。可現在不同了——你說你是天子？老天爺給你土豆了嗎？我大明有！你連土豆都沒有，還好意思自稱天子？呸！天下百姓第一個唾棄你！土豆都沒得，談什麼上天垂憐？
想到這裏，再思及土豆既能填飽肚子、又承載天意的雙重意義，朱元璋整個人又激動起來。
當年跟陳友諒打仗那會兒，咱都沒這麼心潮澎湃過！
今兒這一天激動的，比咱前半輩子加起來還多！
“呼——”
朱元璋深深吸了口氣，轉身一把緊緊抱住朱標：“標兒啊，你可把咱瞞得好苦啊！”
他邊說邊死死摟着朱標，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要是當年就有土豆這玩意兒，你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咱一家老小……又怎麼會活活餓死啊！”
“他們全是餓死的啊！”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朱元璋哭得撕心裂肺。
他是真動了情。
這一代雄主的真情迸發，瞬間感染了滿堂的文臣武將、百姓學子。
那些淒慘的舊日景象，仿佛又在每個人心裏翻來覆去地浮現。
“娘啊——當年要有這個，您也不會餓死了啊！”一位約莫六十歲的老農撲通跪地，嚎啕大哭。
“兒啊，爹對不住你！”
“閨女啊，你走得太早，吃不上土豆這麼好的糧了……”
一時間，整個聚賢堂裏悲聲四起，痛徹心扉。
就連見慣生死的大將們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慘啊！
那些天災兵禍、鐵蹄踐踏、飢腸轆轆、骨肉分離的場面，又豈是一個“慘”字能說盡的！
朱標向來寬厚仁善，被這場面震得忘了辯解。
跟隨朱元璋這麼多年，他也是頭一回見父親哭成這樣，心裏不由既慚愧又懊悔。
是啊！
我怎麼不早點把土豆拿出來呢？
要是早拿出來……
等等！
不對——這戲碼不對啊！
我、我這是又中計了！
愣在原地的朱標終於回過神來：皇弟！你又想坑我當太子！
……不對，我現在已經是太子了！
都氣糊塗了！
皇弟！你是想坑我當皇帝啊！
可恨！
我明明已經長進這麼多了——會謀劃、敢欺君、還能演戲，我都這麼厲害了，怎麼還是掉坑裏啊！
是了……
就算如此，我和皇弟相比，仍差得遠。
皇弟胸藏天地，涵養浩然之氣，若由他統領大明，必將開創千古未有的盛世！
我算什麼？
吾弟，才真正具備千古一帝的資質！
弟弟以前總說，什麼韃靼、瓦剌，根本不算什麼。
他說，將來咱們大明要一路打到英吉利海峽，橫掃奧斯曼，收下西伯利亞，連北美、不列顛這些地方，都要歸入大明的疆土。
我不太懂這些。
但聽他說，那些都是極大的地方，非常大。
真的非常大。
要是真能做到，那時的大明，會是什麼樣子啊？
所以，這大明的江山，必須交給我弟弟來繼承。
只有他，才能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內，皆是王臣！
朱標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強壓住心中的激動。爲了大明，爲了百姓，爲了一個強盛的王朝——
弟弟，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你推上皇位！
自從土豆出現的那一刻，朱標的心就變了。以前他只是自己不想做皇帝，而現在——
誰不讓弟弟當皇帝，誰就是大明成爲榮耀帝國的敵人！
想到這兒，一股驚人的殺氣，竟從朱標身上涌了出來。
可他不知道，這股殺氣一出，四周的文臣武將，甚至朱元璋，都心頭一震。
在場多是久經沙場之人，對殺氣最是敏感。百姓和學子感覺不到，卻瞞不過這些人。
藍玉、常遇春、徐達等人都是一驚。
朱元璋更是震動。
標兒身上有殺氣！
這……這竟是**之相！雖然還不懂收斂，不能收放自如，但確實已經有了！
好啊！
我兒更有**之姿了！
大好事！朱元璋與文武衆臣剛剛還沉浸在傷感裏，此刻卻都心中大喜。
朱元璋高興的是，標兒越來越有**氣象；文武高興的是，朱標離皇位又近了一步。
一位**，不能沒有殺氣。如果朱標沒有，他的皇位就難穩。
不說遠的，就說四皇子朱棣——他藏得再深，也瞞不過這些老將。
尤其是跟着朱元璋一路打天下的淮西將領，他們一生的爵位、富貴，甚至性命，都押在朱標身上。
太子一天不登基，他們就一天不安心。
而現在，太子的勝算更大了！
藍玉、徐達等人對視一眼，心中波瀾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