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百貨大樓。
這可是全市最繁華的地方,三層的小樓,大玻璃櫥窗,裏面琳琅滿目全是好東西。
蘇瑤一進去,就被那股子混合着雪花膏香味和新布料味道的氣息包圍了。
雖然跟後世的大商場沒法比,但在1985年,這就是天堂。
蘇瑤直奔二樓的女裝櫃台。
她身上的這件紅裙子雖然好看,但畢竟是去年的款了,而且有點掉色。
她蘇瑤重生一回,怎麼能委屈自己穿舊衣服?
“同志,把那件的確良的碎花裙子拿給我看看。”
蘇瑤指着掛在最高處的一件淡黃色連衣裙。
那裙子腰身收得好,領口還是時髦的方領,在這個年代絕對是搶手貨。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正嗑着瓜子聊天,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件二十五,還要三尺布票。你有嗎?”
這年頭售貨員都是鐵飯碗,鼻孔朝天那是常態。
蘇瑤也不生氣,直接從兜裏掏出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和一疊布票,往櫃台上一拍。
“有。”
售貨員看見錢,眼睛亮了一下,瓜子也不嗑了,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哎呦,這姐姐真爽快!我這就給您拿!”
就在售貨員剛把裙子取下來的瞬間,一只手突然橫插進來,一把抓住了裙角。
“慢着!這裙子我要了!”
蘇瑤眉頭一皺,轉頭看去。
真是冤家路窄。
旁邊站着的,正是昨天才被她氣得半死的表姐林婉。
林婉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白襯衫,頭發梳得油光水滑。
她身邊還站着個男人。
三十來歲,穿着一身不太合體的中山裝,戴着副眼鏡,看着斯斯文文,但那眼神一直往蘇瑤身上瞟,透着股猥瑣勁兒。
這是林婉的相親對象,那個據說在供銷社當會計的劉建國。
“瑤瑤?你怎麼在這?”
林婉看見蘇瑤,眼裏閃過一絲嫉妒,隨後又得意地挺了挺胸。
“你也來看裙子啊?不過這裙子太貴了,二十五呢,還要布票。妹夫一個月工資才多少,你還是別讓他破費了。”
說完,她轉頭沖着劉建國撒嬌。
“建國哥,這裙子我好喜歡啊,咱們結婚的時候穿正好。”
劉建國有點肉疼。
二十五塊錢,那可是他半個月工資。
但他剛才已經在林婉面前吹了牛,說自己條件多好多好,這時候要是認慫,那面子往哪擱?
“咳,既然婉婉喜歡,那就買!”
劉建國咬着牙,從兜裏掏出手絹,一層層打開,裏面包着一卷零錢。
林婉得意地看了蘇瑤一眼:“瑤瑤,不好意思啊,這裙子我們先看上了。”
蘇瑤都要氣笑了。
“表姐,你眼睛要是不用可以捐了。明明是我先讓售貨員拿的,錢都拍在桌子上了。”
蘇瑤指了指櫃台上的大團結。
“再說了,這裙子是淡黃色的,你皮膚黑,穿上跟個發面饅頭似的,哪好看?”
“你!”林婉氣得臉一黑。
周圍看熱鬧的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婉確實長得不算白,跟膚白貌美的蘇瑤站在一起,簡直就是慘烈的對照組。
“建國哥!你看她!”林婉只能向男人求助。
劉建國看着蘇瑤那張明豔動人的臉,心裏癢癢的,但立場還得站住。
“這位同志,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
“先來後到是吧?”蘇瑤直接打斷他,“售貨員同志,你說,誰先來的?”
售貨員剛才收了蘇瑤的好處(那一眼看見的一沓錢),而且蘇瑤拿的是整錢,這劉建國還在那數毛票呢。
“是這位女同志先要的。”售貨員毫不猶豫地指了指蘇瑤。
林婉的臉瞬間掛不住了。
“我是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才跟你商量!蘇瑤,你別太自私了!你有那麼多衣服,我就想要這一件!”
“表姐,搞搞清楚,不是我有衣服就得讓你。這是買賣,不是施舍。”
蘇瑤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把裙子往懷裏一抱。
“包起來。”
售貨員麻利地開了票。
林婉氣得眼圈都紅了,死死拽着劉建國的袖子。
劉建國面子上過不去,硬着頭皮說:“那個……同志,要不這樣,我多出兩塊錢,你讓給我們行不行?”
兩塊錢?
打發叫花子呢?
蘇瑤冷笑一聲,從兜裏掏出那一大疊花花綠綠的票證。
除了布票,還有糧票、肉票,甚至還有幾張極其稀罕的工業券。
那是陸行洲昨天給她的。
蘇瑤隨意地翻動着手裏的票子,像是在扇風。
“我不缺錢,也不缺票。”
“我缺的是心情。”
“今天我心情好,想買裙子穿。你們要是想買,那邊有一塊五一米的土布,挺適合你們的。”
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在這個票證比錢還金貴的年代,蘇瑤手裏那一疊票子,足以閃瞎所有人的眼。
劉建國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女人到底什麼來頭?這麼富?
林婉更是嫉妒得指甲都要掐進肉裏了。
那些票,本來應該是她的!
如果當初嫁給陸行洲的是她……
“蘇瑤!你等着!”林婉實在待不下去了,一跺腳,捂着臉跑了。
劉建國看看蘇瑤,又看看跑遠的林婉,最後還是貪婪地看了蘇瑤手裏的票子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追了出去。
“切,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
蘇瑤收起票子,拿着包好的新裙子,心情舒暢地哼起了歌。
接下來,去買雪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