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洲一路狂奔到研究所。
深夜的研究所燈火通明,技術組的人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地守在實驗室裏,氣氛沉重得像要下雨。
“都別坐着了!過來!”
陸行洲一聲大吼,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沖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在上面飛快地畫了起來。
他沒有解釋,直接將原本復雜的生產流程圖,按照蘇瑤給他的思路,拆解成一個個獨立的模塊。
“看這裏!第一步的材料預處理和第三步的零件鑄造,沒有直接關聯,爲什麼不能同時進行?”
“還有第五步的精加工,這是目前最大的瓶頸,損耗率超過百分之二十!從明天開始,我們分出兩個小組,用兩種不同的工藝同時攻關!A組負責優化切削角度,B組負責改進冷卻方案!”
“另外,成立一個獨立的質檢小組,在每個步驟完成後立刻進行檢測,不合格的零件立刻返工,不要等到最後組裝才發現問題,那是在浪費所有人的時間!”
陸行洲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沙啞,但他的思路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口中不斷冒出的“並行作業”、“模塊化管理”、“即時質檢”等新概念,讓在場的所有技術員都聽得目瞪口呆。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懷疑。
但隨着陸行洲在黑板上將新的流程圖一點點完善,所有人都被他展現出的宏大又精密的構想給折服了。
這個新方案,簡直是天才般的構想!
它徹底顛覆了他們沿用多年的生產模式!
“陸師兄……你……你是怎麼想到的?”陳華看着黑板上那張堪稱藝術品的流程圖,結結巴巴地問,眼神裏充滿了崇拜。
陸行洲畫下最後一筆,扔掉粉筆,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
他沒有回答陳華的問題,只是嘴角揚起了一個極其細微,卻又無比驕傲的弧度。
怎麼想到的?
是我媳管人想到的。
這個念頭在他心裏一閃而過,帶來了一股奇異的、無法言喻的甜意和自豪。
與此同時,蘇瑤家裏。
她終於完成了那件嫁衣上最後一對鴛鴦的刺繡。
看着燈下那栩栩如生、依偎在一起的鴛鴦,她滿意地舒了口氣。
她把今天賺到的票據和零錢,小心地放進一個鐵皮餅幹盒裏。
打開盒子,裏面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沓。
有二十多塊錢的現金,還有各種布票、糧票、工業券……
這些,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靠自己雙手掙來的第一筆財富。
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安全感和踏實感,包裹了蘇瑤。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男人生存的菟絲花,她有能力,讓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看着這筆“巨款”,蘇瑤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她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也得……犒勞一下那個爲她提供了“靈感源泉”的男人。
第二天,蘇瑤推掉了所有的活,揣着自己的小金庫,直奔市裏最大的百貨大樓。
她沒有在那些人來人往的布料櫃台和成衣櫃台停留。
而是徑直走上了二樓,來到了一個幾乎無人問津的角落。
這裏是“友誼商店”的內部櫃台,專門售賣一些出口轉內銷,或者供給外國友人的高檔商品。
東西又貴又需要外匯券,普通老百姓連看都懶得看。
蘇瑤的目標很明確。
她在一個掛着“內衣”牌子的櫃台前停下了。
這個年代的女人,內衣大多是自己用棉布做的,樣式簡單,毫無美感可言。
而這個櫃台裏,卻陳列着幾款讓這個時代的人看了會臉紅心跳的東西。
真絲的、蕾絲的……款式大膽又精致。
售貨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正懶洋洋地打着毛衣,看到蘇瑤走過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在她看來,又是一個只看不買、來開眼界的。
蘇瑤的目光,落在了一套黑色的真絲內衣上。
極簡的設計,輕薄如蟬翼的布料,帶着一絲神秘又致命的誘惑。
價格也同樣“致命”——三十塊錢,還要兩張外匯券。
這價格,頂得上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蘇瑤卻眼睛都沒眨一下。
“同志,這個,給我包起來。”
打毛衣的大姐手一頓,猛地抬起頭,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蘇瑤。
“你要這個?”
“嗯。”
“三十塊,兩張外匯券。”大姐特意加重了語氣,想讓她知難而退。
蘇瑤從口袋裏掏出錢和票,平靜地放在櫃台上。
外匯券是她之前用好幾尺布票跟一個鄰居換的,當時只覺得這東西稀罕,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售貨員大姐徹底愣住了,看着櫃台上的錢和票,半天沒反應過來。
真買啊?!
她在這裏工作了好幾年,還是第一次見有國人來買這種“不正經”的東西,還買最貴的!
大姐用一種看敗家女的復雜眼神,慢吞吞地把那套內衣用牛皮紙包好,遞給了蘇瑤。
蘇瑤拿着那個小小的紙包,心裏一陣興奮和激動。
這不僅僅是一套內衣。
這是她對自己努力的獎賞,是她反抗這個沉悶時代的一面旗幟,也是她準備送給那個木頭男人的……一份秘密驚喜。
她懷揣着這個滾燙的秘密,腳步輕快地回了家。
一進門,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戰利品。
她小心翼翼地把紙包藏到枕頭底下,打算晚上等陸行洲睡着了,再偷偷拿出來欣賞。
她剛把枕頭撫平,掩蓋住那一點點凸起。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陸行洲回來了。
他回來得比平時早了許多,臉上帶着一種壓抑不住的亢奮和喜悅,眼睛亮得驚人,一進門就大步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