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上來,模糊了視線,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身體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顧淮安看着林晚這副樣子,眉頭緊鎖。他沉默良久,似乎在權衡什麼。
他退開一步,拉開了和林晚的距離。
“聽着,林晚。”
顧淮安的聲音恢復了平穩,“這件事,我來處理。”
林晚猛地抬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淚眼婆娑中,顧淮安的臉有些失真。
他來處理?什麼意思?
“今晚十二點前,我會讓那筆債消失。”顧淮安語氣平淡,“至於你弟弟……”
顧淮安盯着林晚:“我會讓人‘請’他離開這裏,去一個沒人找得到、也不會再賭的地方讓他戒賭,或者……讓他自生自滅。你自己選。”
林晚心髒猛地一縮。離開?還是……自生自滅?
“不……不行!我媽……她……瞞不過她的,她不會同意的,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林晚下意識反駁。
“你媽?”顧淮安打斷我,眼神更冷,“林晚,你還沒清醒?留着他在你媽媽身邊,就是最大的禍害!他能把你媽媽那點救命錢都偷去賭光!你能時時刻刻看着他?還是你覺得,你媽媽能承受下一次上門催債?”
顧淮安的話讓林晚啞口無言。
他說得對,太對了,林夕就是個不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能要人命。
“讓他走。”顧淮安的聲音斬釘截鐵,“離開這裏,去一個封閉的環境,強制戒賭。你媽媽那邊你最好說一些瞞一些,畢竟孩子突然杳無音信,她肯定會起疑,這個度你自己把握。至於瞞她,能瞞多久是多久,最好能瞞到你弟弟毒癮戒了。這是對他,對你媽媽,對你,最好的選擇。”他看着林晚,“否則,我保證,他活不過下一次欠債。”
林晚不再說話,她知道,顧淮安不是在嚇唬人,他有這個能力。
“你……爲什麼要幫我?”林晚聲音顫抖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明顯不符合顧淮安的作風。
顧淮安看着林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許久,顧淮安才開口,“因爲,你頂着‘顧太太’的頭銜。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就是顧家的麻煩。顧家的名聲,不允許被這種垃圾玷污。”
顧淮安頓了頓,眼神在林晚臉上停留了一瞬,補充道:“而且,我不喜歡計劃以外的麻煩。索性一次性解決幹淨,省心。”
很現實的理由,這才是顧淮安。
“至於代價……”顧淮安微微眯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協議上的那四十萬的尾款,取消。另外,協議期限……”
他拖長了音調,像是在宣判。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餐廳裏靜悄悄的。
顧淮安那句“協議期限”後面的話像把刀一樣懸在半空。
林晚盯着他,尾款四十萬沒了,現在還要改協議期限?顧淮安想幹什麼?
“……期限延長三個月。”
……
協議……延長三個月?
林晚的腦子嗡了一下。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個月,還要再加三個月?顧淮安到底要應付多久啊?天天對着這座冰山,還得接着上演恩愛夫妻?
光是想想,林晚就覺得頭皮發麻。
“爲什麼?”林晚脫口而出,“事情解決了,協議就該結束了!”
顧淮安扯了下嘴角,“結束了?林晚,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顧淮安往前走了一步,林晚頓時感覺那股壓迫感又來了。
“你弟弟突然消失,催債的突然閉嘴。你以爲別人都是瞎子?顧家上下,外面多少雙眼睛盯着‘顧太太’?你前腳剛在奶奶面前露了臉,後腳你弟弟就人間蒸發,債主集體失聲?”
他冷笑一聲:“這合理嗎?只會讓人更起疑,挖得更深!到時候,你那個賭鬼弟弟的老底被掀出來,顧家新娶的太太有個爛賭成性、欠下高利貸的弟弟,還被人追債追到家裏?這新聞夠不夠勁爆?”
林晚低下頭——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只想着解決眼前的債,卻忘了更大的麻煩在後面。顧家這樣的門第,最容不得這種醜聞。
“所以,”顧淮安總結,語氣不容置疑,“你需要繼續做你的‘顧太太’。三個月不夠,那就半年。時間夠長,才能把‘夫妻恩愛’的戲碼演足,才能淡化掉你弟弟突然離開的‘巧合’。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受不了我這個‘姐夫’的管束,自願離開去闖蕩,或者……幹脆以爲他死了,沒人關心最好。”
他繼續,像在宣讀新增條款,“這半年,你繼續履行協議義務。那四十萬尾款,就當處理你弟弟麻煩的‘服務費’。當然,這半年裏,你每月二十萬的‘薪水’照發。”
半年,一百二十萬,比原來的總價還多二十萬。
代價是,再演半年顧太太,和顧淮安綁在一起。
林晚喉嚨發幹。不能看着林夕被催債的打死,也不能看着媽媽受刺激病情加重。
“我……”林晚艱難地開口,“我……沒有選擇,對嗎?”
顧淮安看着林晚,“你有選擇。你可以現在收拾東西,帶着你媽和你那個弟弟,離開這裏。然後,祈禱催債的找不到你們,或者下手夠快,別讓你們太痛苦。”
林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好。”林晚,聲音很輕,“協議延長半年,我演。”
顧淮安似乎對這個答案毫不意外。他點了點頭,“很好。明天律師會把補充協議送來,你籤了就行。”
“另外,”他嘆了口氣,“你母親的病,我會聯系醫生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治療。”
顧淮安說完轉身徑直走向樓梯,背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餐廳裏只剩下林晚和周伯。
周伯走過來,“林小姐,需要給您倒杯水嗎?”
林晚搖搖頭,渾身脫力,她看着顧淮安遠去的背影沉默許久,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了。
半年,新的賣身契。
很快的,媽媽的病也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林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