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忍不住嗤笑。
張喜鳳一下子被惹毛了。
“你笑啥!我問問她帶多少嫁妝來,那不是應該的麼?大郎,你可別犯傻,居家過日子,處處都要錢,她家有錢,咱家沒錢,叫她家多幫襯着點,這沒啥好丟人的。”
韓越冷笑:“我沒錢會去賺,她嫁給我,是要跟着我享福的,不是跟着我吃苦受窮的,即便她帶了嫁妝來,那也跟我沒關系,我一個大男人,怎能花娘子的嫁妝?”
張喜鳳氣得猛捶了韓越兩下。
韓越不動如鬆,任憑她捶打。
他身板壯實,這幾拳頭對他來說根本不算啥。
反倒是張喜鳳,累得呼呼直喘。
“行,你厲害,你有本事,你不花娘子的嫁妝!可你也得爲你弟弟想一想,你弟弟明年就下場考秀才,考上了,還得拜先生,去府城考舉子,你算沒算過,這得花多少銀子?”
“等中了舉,進京趕考又是一大筆錢,這些錢從哪兒來?就靠着你每個月一吊錢,咱家早餓死了!”
張喜鳳說着說着就哭了。
“大郎,你是個當大哥的,就得幫襯着你弟弟,等你弟弟以後當了大官兒,他能不想着你這個哥哥?將來恐怕你都不用在醉風樓做賬房了。”
“你弟弟做了大官兒,必定會把我和你爹接過去享福,你和春妮兩個人就住咱家的房子,養點雞鴨,種點地,我和你爹也不用你們孝敬,到年節下,你們把家裏的收成送一半去你弟弟那兒,就當是孝敬我們了。”
“你把家裏的地都記在你弟弟的名下,還不用交稅,這是多好的事!你咋還不知足呢?大郎,眼下你供養你弟弟,你弟弟將來給你的好處可不止這一點!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韓越面無表情,藏在身後的雙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給他好處?
給他什麼好處?
就眼前的房子和那幾畝破地?
韓家大房的房子還是他韓越賺錢重新蓋的呢。
韓鵬舉才十五,因爲早早就考上了童生,自詡讀書人,對他這個當大哥的愛搭不理。
等韓鵬舉考上了秀才,當上了大官兒,恐怕早就不認他這個做泥腿子的大哥了。
指望韓鵬舉,不如指望村頭土地廟的泥塑像。
他一個人之前打光棍,累死累活地幫襯家裏,也就罷了。
如今還想着叫他的娘子也爲這個家吃苦,他不幹!
張喜鳳絲毫沒察覺韓越冰冷的眼神,還在自顧自地絮叨。
“她郝春妮嫁進咱們韓家,那就是咱們家裏的人,她的錢,就是咱們家的錢,用一用咋了?她的嫁妝就那麼金貴?誰家閨女嫁人不帶嫁妝呀,帶的多少罷了,大郎,你快去打聽,她能帶多少來。”
韓越還未曾吭聲,堂屋門口就傳來二丫的聲音:“誰說嫁人一定得帶嫁妝?娘,咱家閨女嫁人就沒嫁妝,我大姐嫁給姐夫,啥都沒有,你還賺了姐夫三十兩聘禮呢。”
站在堂屋裏的山杏一張臉變得煞白。
她含着眼淚沖着二丫搖搖頭:“二丫,你別這麼跟娘說話,咱家窮,不能跟郝家比。”
“死丫頭!”
張喜鳳暴怒,跳過去要打二丫,二丫早躲到大門口去了。
“我說啥了!我姐就是沒嫁妝,不對嗎?”
“你懂個屁!”張喜鳳扶着堂屋門口,中氣十足,“你大姐不到十四嫁給你姐夫,你姐夫都三十了,他一個三十的老光棍,娶一個這麼嬌嫩的黃花大閨女,不得多給咱家一點錢?”
聽着街面上有動靜,張喜鳳立馬就換了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
“你這丫頭是要氣死我啊!眼瞅着要過十五歲了,你咋還沒有個大姑娘樣?邋裏邋遢的,將來可咋嫁人呢!二丫啊,娘真的是爲你操碎了心啊!”
見她哭得凶,山杏心疼壞了,忙扶着她進屋。
“娘,你先躺着歇歇,我來勸大哥和二丫。”
一回頭,韓越居然直勾勾地走了。
山杏只當韓越想通了,沒當回事,不一會兒,她大女兒小蝶跑回來,大喊着娘。
“娘!姥爺讓我回來叫姥娘去村長家,大舅舅在村長家鬧着要分家呢!”
……
縣衙就在南陽街上,偌大的一條街,就衙門這麼一片宅子。
前頭是辦公務的衙門,後頭便是宅院。
後宅在北面單獨開了一扇大門,女眷進出不從前頭的衙門走。
裏頭分了好幾家,住着縣令、縣丞、主簿、典史等。
位於正中間的大宅子自然是縣令一家子住的。
孫氏領着春妮在後門處等了半晌,才有個婆子出來,引着她倆穿過後宅的角門,進了二道門裏,又拐了個彎兒,走上一條稍微寬敞一些的石板路。
不多一會兒,就到了一幢宅院前。
上頭掛着一張匾額,寫着黃府。
這就是黃知縣的後宅了。
黃府是一座三進的院子,配有東西跨院。
到了這兒,便沒有後門前門之分,一律都從角門進。
春妮一路走一路看。
心裏不時驚嘆着,原來縣衙的後宅這麼大,居然能容得下好幾家住,每家每戶還各自有宅院。
聽聞還有一個大花園呢。
等她將來嫁給韓越,兩口子齊心協力賺錢,也在城裏買下這麼一幢帶花園的三進宅院,到時候把郝富貴兩口子接過去享福。
引路的婆子斜眼瞅着春妮左顧右盼的樣子,就撇了撇嘴。
鄉下姑娘沒見識。
她哼了一聲:“小地方的縣衙就是這般,又小又磕磣,比不得我們在老家的宅子寬敞。”
春妮吃驚地吸了一口氣:“這還小呢?媽媽,你們老家的宅院有多大?”
婆子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我們漢陽黃家是世家大族,宅子占了整整一個村!”
一個村!
春妮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那得住多少人啊。
她還想再問,被孫氏瞪了一眼,便乖乖地不說話了。
過了月亮門,就到了二進院子,婆子進正屋說了兩句話,便請了孫氏和春妮進去。
剛進屋,一個茶盞貼着春妮的耳朵就飛了過去,砰的一聲砸在牆上,摔得四分五裂。
知縣夫人趙氏拿着雞毛撣子,一雙眼都快瞪到天上去了。
“小賤人!你做這死出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