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舟力道穩當,隔着衣料只碰小臂,沒多逾矩。
廊下丫鬟都看呆了,茶盞晃出熱水也沒察覺!
誰不知隱舟素來高冷,連侍女遞東西都隔三尺,更別提扶女子。
蘇靈昭臉頰驟熱,隔着面紗都發燙,耳尖也紅了。
她想直起身,可腿軟得沒力氣,只輕輕掙了掙,細聲說:“多、多謝公子。”
眼神避開他,落在地上的牡丹花瓣上。
隱舟收回手,垂眸淡淡道:“無妨。”
蘇靈昭扶着石桌站穩,陸夫人已搬來軟凳,遞過溫茶:“姑娘快歇着,你是侯府恩人,可不能累着。”
她接過茶暖了暖手,歇片刻才坐直:“夫人,我寫張藥方,公子毒逼出大半,心脈還弱,得慢慢調。”
陸夫人立刻取來紙筆,還親自研墨。
蘇靈昭捏着狼毫,手腕雖顫,藥方卻寫得分明:紫紋參補氣血,西紅花通脈絡,還魂草續元氣,連煎藥火候 “頭煎武火煮沸轉文火三刻”、服藥時辰 “每日辰時申時各一劑”,還有忌生冷辛辣。
隱舟立在旁,目光落在藥方上,指尖悄悄一攥。
她落針果斷,寫方細致,倒不像尋常商戶女。
蘇靈昭遞過藥方,陸夫人像捧珍寶似的折好塞進袖中,又對她福身:“姑娘大恩,侯府必報!日後持令牌來尋我,但凡能辦的,絕無二話!”
與此同時,林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娘,您瞧見那賤人當時的狼狽樣了嗎?腿都斷了,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林玉嬌得意地晃着腦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毒,“還有她那個病鬼哥哥,還賴在咱們家莊子上呢!真是晦氣!不如找人把他們直接扔出去,任其自生自滅!”
陳氏慢條斯理地撥弄着茶盞,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趕是要趕的,不過在此之前,得先把休書給她送去。”
她冷哼一聲,“既然撕破了臉,就不能再讓她頂着林家婦的名頭,免得她不知廉恥,打着文博的旗號在外招搖撞騙,壞我林家清譽!”
她早已忘了,當初正是看中蘇家的財富,她才默許了這樁婚事。
正當母女倆盤算着如何將蘇靈昭兄妹逼上絕路時,門外傳來丫鬟驚慌的通報聲:“老夫人……老夫人從山上別庒回來了!”
只見林老夫人扶着嬤嬤的手,面色沉鬱地走了進來。
她雖面帶病容,眼神卻依舊銳利。
蘇靈昭與林文博的婚事,是她當年感念蘇家祖父救命之恩,一手促成。
只是成婚後她舊疾復發,不得不去別莊靜養,沒想到短短時日,府中竟鬧出這般風波。
“我且問你,你們是如何對待昭丫頭的?”
老夫人目光如炬,直射陳氏。
陳氏心中一驚,面上卻強自鎮定:“母親,那蘇氏善妒跋扈,還妄圖用嫁妝拿捏婆母,實在不堪爲林家婦……”
不等她說完,林玉嬌就搶白道:“祖母,那蘇靈昭就是個滿身銅臭的商戶女,根本配不上我哥哥!如今哥哥前程似錦,合該娶個官家小姐才是!”
“閉嘴!”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陳氏,“你們這是忘恩負義!蘇家於林家有恩,你們竟如此對待人家的女兒,就不怕寒了人心,遭報應嗎?!”
陳氏見老夫人動怒,非但不懼,反而陰陽怪氣地笑了笑。
“母親,您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合該在山上好生將養才是。府中中饋之事,媳婦自有主張,就不勞您費心了。至於那蘇氏,休書我已備好,斷不會讓她再玷污我林家門楣。”
“你……你們這是在害林家啊!”
老夫人見陳氏如此囂張,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做了,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眼前發黑。
她仿佛預見到,林家即將被這對愚蠢的母女推向深淵。
*
從芙蓉園到門口,隱舟送了幾步。
蘇靈昭攥着鎏金令牌,腳步頓住,指尖微微收緊,終是抬頭。
“隱舟公子,能否求您幫個忙 —— 送我去城郊的蘇家莊子?我…… 一直擔心大哥的安危。”
隱舟看了她一眼,墨色眸子裏沒什麼波瀾,只淡淡應了個字:“好。”
丫鬟很快牽來馬車,扶着蘇靈昭上去。
她掀着簾角,本想再道聲謝,卻見隱舟轉身翻身上了一旁的黑馬。
黑馬鬃毛油亮,他手按在劍柄上,身姿挺拔如鬆,竟要親自護送。
蘇靈昭微怔,隔着車簾的縫隙望過去。
只看見他墨色衣擺隨馬背起伏,風卷着碎發貼在面具邊緣,莫名添了幾分穩妥。
馬車剛在莊子外停穩,蘇靈昭便迫不及待地掀簾而下。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驟冷——
幾個粗壯的林家仆役,正粗暴地將昏迷不醒的蘇景深從門內拖拽出來,像扔破麻袋一般,狠狠摜在冰冷的地面上!
“住手!”蘇靈昭目眥欲裂,厲聲喝道。
爲首的那個刁奴見她來了,非但不怕,反而啐了一口,滿臉橫肉抖了抖,陰陽怪氣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被休棄的少奶奶啊!夫人有令,這莊子裏不養閒人,更不養蘇家的喪門星!趕緊帶着你這快斷氣的哥哥滾蛋!”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大公子還病着啊!”
白芷哭喊着撲在蘇景深身上,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身軀護住他。
“滾開,小賤婢!”
那刁奴抬腳就狠狠踹在白芷背上,將她踹得撲倒在地,額頭磕在石子上,瞬間見了紅。
“白芷!”蘇靈昭心如刀絞,沖上前想去扶她。
“怎麼?少奶奶也想嚐嚐這拳腳的滋味?”
那刁奴獰笑着,蒲扇般的大手竟真的朝着蘇靈昭的臉扇來!
蘇靈昭下意識地閉眼,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未到來。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伴隨着殺豬般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