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臉色變了幾變，看着蘇靈昭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裏有些打鼓。
但轉念一想，那般嚴重的燙傷疤痕，豈是片刻之間能消除的？
定是這女子虛張聲勢！
“好！賭就賭！”胡大夫咬牙應下，“諸位同仁做個見證！”
廳內其他郎中也紛紛投來好奇、質疑或看熱鬧的目光。
劉府的管家和嬤嬤對視一眼，並未阻止，他們也樂得借此看看這位年輕“大夫”的深淺。
蘇靈昭不再多言，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盒。
裏面是她根據傳承醫術，用暖玉粉末輔以幾種珍稀草藥精心調配而成的“玉肌生膚膏”。
她親自用手指蘸了瑩潤剔透的藥膏，輕柔地塗抹在仆婦手臂的傷處。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這場賭約，不僅關乎蘇靈昭能否留下，更關乎她的名聲和未來能否在林州醫界的立足。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仆婦忽然驚呼一聲。
“感覺……感覺好多了！”
隨後，她主動將手臂抬起一些，方便衆人觀看。
只見那處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顏色由紅轉淡，最後竟與周圍健康肌膚無異！
更令人驚奇的是，旁邊一處原本顏色深暗、觸感粗糙的舊疤痕，顏色淡化了不少！
“這……這怎麼可能？！”
胡大夫第一個沖上前，幾乎將臉貼到仆婦的手臂上，眼睛瞪得溜圓，“障眼法！定是用了什麼江湖術士的障眼法！”
蘇靈昭淡然一笑，對劉府管家和嬤嬤道：“是真是假，嬤嬤可親自查驗。”
那嬤嬤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上前仔細觸摸查看後，她看向蘇靈昭的目光頓時不同。
隨後，她對着管家微微頷首。
“時辰到。”管家面無表情地宣布。
結果不言而喻。
蘇靈昭看向面色慘白、冷汗涔涔的胡大夫，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胡大夫，承讓了。”
胡大夫嘴唇哆嗦着，在衆人或鄙夷或譏諷的目光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張了張嘴，那句“學藝不精，有眼無珠”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最終只能朝着蘇靈昭胡亂拱了拱手，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出了偏廳，引來一陣低低的哄笑。
經此一事，廳內其餘幾位郎中再不敢小覷這位年輕“公子”。
劉府管家和嬤嬤的態度更是恭敬了許多：“蘇大夫，請隨我們來，夫人要親自見您。”
蘇靈昭心中一定，知道這第一關，她算是過了。
她跟隨嬤嬤穿過幾道回廊，來到一處更爲精致卻也彌漫着淡淡藥味的院落。
劉夫人是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衣着華貴，眉眼間卻積鬱着濃重的憂愁與疲憊。
她已聽嬤嬤稟報了偏廳發生的事，此刻見到蘇靈昭如此年輕，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種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
“蘇大夫，方才嬤嬤所說，可是真的？你那藥膏，真有如此奇效？”
“夫人，藥膏雖有效，但需對症。”蘇靈昭不卑不亢，“能否讓在下先看看令千金的傷勢？方能確定醫治方案。”
劉夫人猶豫了片刻，想到女兒如今的模樣和數次尋死的決絕，終是咬了咬牙：“好！請隨我來。只是……小女她……性情有些激動，還請大夫多擔待。”
進入內室，一股更濃的藥味混合着一種皮肉腐敗的淡淡腥氣傳來。
繡床的帳幔半垂着，一個身影面朝裏蜷縮着，聽到動靜，猛地瑟縮了一下：“滾！都滾出去！我不治！讓我死！”
那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嫣兒，我的嫣兒……”
劉夫人瞬間淚如雨下，撲到床邊，試圖去碰觸女兒，卻被對方更加激烈地躲開。
“別碰我！醜八怪！我是醜八怪！”
劉小姐的聲音帶着哭腔，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刺蝟，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蘇靈昭心中一酸，她能感受到那絕望之下的痛苦。
她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幾步開外，用平和而清晰的語氣開口：
“劉小姐，我不是來看你的‘醜’，我是來幫你找回你失去的東西。”
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僵。
蘇靈昭繼續道：“火焰帶走了你的容貌，但它帶不走你的身份，帶不走父母對你的疼愛，更帶不走你未來的無數種可能。”
“你甘心嗎？甘心被一場意外定義餘生，讓那些愛你的人陪你一起在痛苦中沉淪？”
她頓了頓，聲音更加沉穩篤定：“我或許無法讓你恢復如初。但我有七成把握，可以讓你臉上的疤痕，淡化到傅粉即可遮蓋的程度，讓你身上的傷痕，變得平滑，不再疼痛攣縮，讓你可以重新走出這間屋子，坦然地站在陽光下。”
“七成把握……”
劉小姐猛地轉過頭，露出一張被嚴重燒傷、疤痕交錯猙獰的面容。
那雙死寂的眸子，因爲震驚而重新煥發出一點光亮。
“你……你說真的？不是在騙我？”
蘇靈昭坦然與她對視，眼神清澈而堅定：“方才偏廳試藥，衆人親眼所見。我蘇靈昭，從不妄言。”
“但這個過程，會非常痛苦，需要刮去腐肉，重續新肌，更需要你強大的意志力配合。你若自己先放棄了，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
劉小姐想起母親方才悄悄告訴她偏廳賭約的結果，心中那點微弱的火苗，仿佛被注入了燃料，開始搖曳着壯大。
她已經被絕望囚禁了太久，任何一點真實的希望，都值得她拼命抓住。
“好……”她嘶啞着開口，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治！再痛……也比現在這樣活着強！”
劉夫人聞言，喜極而泣，緊緊握住女兒的手。
蘇靈昭心中也鬆了口氣。
她知道，最艱難的一步已經邁過去。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挑戰。
告辭回去後，蘇靈昭立刻開始配置藥效更強的“玉肌生膚膏”。
指尖內力流轉，小心翼翼地引導着暖玉粉末與幾味珍稀草藥融合，藥鉢中漸漸氤氳出奇異的柔和光澤。
就在藥力即將圓滿匯聚的緊要關頭——
“哐當！”
一聲刺耳的碎裂聲自身後猛地炸響！
蘇靈昭心神一凜，霍然轉身。
只見大哥蘇景深不知何時竟強撐着來到藥房門口，臉色煞白如紙，眼神驚恐地盯着她手中的藥鉢，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