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的私人研究室位於科學院最底層，這裏沒有窗戶，只有一排排古老的實體書櫃和閃爍的儀器。能量脈沖穿透浮城防護罩的那一刻，他面前那台形似青銅羅盤的裝置突然瘋狂旋轉起來，指針在刻滿陌生符號的表盤上劃出一道道藍光。
"第三次諧波共振..."墨淵迅速調整裝置靈敏度，灰白的眉毛下那雙眼睛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頻率匹配度99.7%。"
他調出一塊全息面板，上面顯示着兩列波形——一列來自現在的B7區能量波動，另一列則標注着"樣本K-719"，那是四十年前一次深海勘探中記錄到的異常數據。兩條波形幾乎完全重合，只在細微處有些許差異。
墨淵的手指劃過書架，抽出一本皮質封面的古老日志。書頁翻動到標記處，露出一張泛黃的手繪圖——一座海底建築的草圖，頂部聳立着幾根晶體柱。圖旁用潦草的字跡寫着："第七次勘探，坐標37-K，遭遇強能量場。團隊三人出現幻覺，聲稱看到'發光城市'。樣本顯示生物基因變異..."
書頁邊緣還貼着一張更小的照片：年輕的墨淵站在勘探船甲板上，身旁是一個穿着舊時代軍裝的男子——那是五十年前的雷霆，右眉骨還沒有那道著名的傷疤。兩人中間擺着一個金屬箱，箱蓋上刻着與青銅羅盤相同的符號。
墨淵的通訊器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凌薇的影像出現在全息投影中，背景是嘈雜的醫療中心。
"院長，那些接觸過能量波的平民都醒了，"她的聲音帶着疲憊，"他們描述的景象高度一致——海底建築、藍色晶體，還有...某種聲音。"
"什麼聲音？"
"像歌聲，又像語言。有七個孩子甚至哼出了相似的旋律。"凌薇調出一段音頻，"最奇怪的是，沈星海福利院的檔案顯示，他七歲時也出現過類似症狀——持續一年的幻覺，內容與現在這些描述幾乎一樣。"
墨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書頁。這不是巧合，從來都不是。他轉向研究室角落的一個保險櫃，輸入了長達十二位的密碼。櫃門滑開，露出一個密封的水晶容器，裏面漂浮着一小塊藍色晶體碎片——四十年前從那個海底建築帶回的唯一實物樣本。
晶體此刻正發出微弱的脈動光芒，節奏與青銅羅盤的指針完全同步。
"凌薇，"墨淵突然問道，"你相信文明有記憶嗎？"
通訊那端沉默了幾秒。"您是指...集體潛意識？"
"不，是更物理的記憶。"墨淵將水晶容器舉到燈光下，"就像這塊晶體，它不只是礦物，更像是...某種信息的載體。古文明可能通過它留下了訊息。"
"什麼訊息？"
"警告。"墨淵的聲音變得極輕，"關於'生命源晶'的警告。"
他調出另一份檔案，這是科學院最高機密文件，標題爲《古文明能量技術研究》。文件中詳細記載了一種名爲"生命源晶"的物質——古文明利用深海能量創造的超級晶體，既能提供無盡能源，又能影響生物基因。文件的最後幾頁被燒毀了，只殘留一句話："過度共鳴導致生態反噬..."
墨淵的沉思被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打斷。科學院的主系統彈出一條緊急通知：軍事部宣布全城進入二級戒備狀態，所有非必要區域實施宵禁。通知下方還有一條加密信息：「院長，深淵之眼已出發。建議您查看東南區聲納陣列數據。——T」
東南區...那是沈星海的潛航器最後出現的方向。墨淵快速調出該區域的實時監測，聲納圖像上除了軍事部的潛艇信號外，還顯示着一個奇怪的靜態回聲——不是移動的物體，而是一片固定的區域，形狀像一個完美的圓，直徑約500米。
"凌薇，我需要你去一趟檔案室，"墨淵一邊記錄數據一邊說，"查找所有關於'淵寂'的記載，特別是古文明文獻中的音譯詞匯。"
"淵寂？"凌薇疑惑地重復，"這是..."
"那些工程師癲癇發作時重復的詞，也是古文明文獻中多次出現的術語。"墨淵的目光落在水晶容器上，藍光的脈動似乎變得更強烈了，"直譯過來，它的意思是'深海守望者'。"
就在這時，研究室的主照明突然熄滅，只有應急燈和儀器發出的微光。水晶容器中的藍光驟然增強，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如同海底。墨淵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東南方向——正對着那個完美的圓形聲納回聲。
更詭異的是，當墨淵看向自己的影子時，發現它並非隨着應急燈光投射，而是以水晶容器爲中心向外延伸，就像被某種力量吸引一般。這種現象在古文明文獻中有過記載，稱之爲"能量陰影效應"，只會在生命源晶活躍時出現。
通訊器再次響起，這次是軍事部的加密頻道。雷霆的影像出現在全息投影中，背景是忙碌的指揮中心。
"墨淵，我們找到了深海獵人號，"雷霆直截了當地說，"但沒有生命跡象。潛航器內部檢測到強烈的能量殘留，所有電子設備熔毀，但..."他停頓了一下，"艙門是從外面打開的。"
墨淵感到一陣寒意："沈星海呢？"
"失蹤。現場發現了這個。"雷霆展示了一個密封袋，裏面裝着一塊藍色晶體碎片，比墨淵收藏的那塊大得多。"深淵之眼小隊報告說，靠近潛航器時他們的儀器全部失靈，五名隊員出現幻覺，描述的內容與平民完全一致。"
墨淵注視着那塊晶體，它即使在密封袋中也散發着脈動的藍光。四十年前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年輕的雷霆在勘探船上，手裏拿着同樣的晶體碎片，右眉骨流着血卻渾然不覺，只是喃喃重復着："它在唱歌...你們聽不見嗎？"
"雷霆，"墨淵突然做出決定，"我需要親自去一趟現場。"
投影中的將軍皺起眉頭："太危險了。能量讀數已經——"
"正因如此才需要我去。"墨淵拿起水晶容器，裏面的藍光此刻正與雷霆手中的碎片同步脈動，"沈星海可能找到了我們四十年前見過的那個建築。如果真是這樣..."他直視雷霆的眼睛，"那麼'淵寂'的傳說是真的，而我們現在做的一切，可能都在重蹈古文明的覆轍。"
通訊結束後，墨淵回到保險櫃前，取出一個塵封多年的金屬箱。箱內整齊擺放着各種古老儀器，最顯眼的是一對青銅手環，表面刻滿了與羅盤相同的符號。當他將手環戴上時，那些符號立刻亮起微弱的藍光。
研究室的門突然滑開，凌薇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卷古舊的電子檔案。
"院長，我找到了關於'淵寂'的記載，"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您可能不會喜歡這個解釋..."
檔案投影在牆上，顯示出一幅古老的壁畫：一群半人半魚的生物環繞着一座發光的水晶塔。壁畫下方的文字已經模糊，但幾個關鍵詞清晰可辨——"守護者"、"大災變"、"回歸"。
墨淵深吸一口氣，拿起仍在發光的水晶容器。此刻的脈動頻率已經加快到每分鍾23次，與B7區的能量波動完全同步。
"準備深潛器，"他對凌薇說，"我們去找沈星海。有些事情，是時候弄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