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的鈴聲像道沖鋒號，男生們瞬間從教室裏涌出來，連走廊的地板都被踩得咚咚響。葉辰走在前面，回頭沖阮清荷揮了揮手：“快點！去晚了要被罰跑圈的！”
阮清荷背着運動包，腳步輕輕的，像怕踩碎地上的陽光。她不太喜歡體育課，不是怕累，是怕自由活動時的無所適從——女生們聚在一起跳皮筋時，她總學不會；男生們打籃球時，她更插不上手，只能坐在樹蔭下當觀衆。
體育老師是個高高壯壯的男老師，嗓門洪亮得像喇叭，讓大家先繞操場跑三圈熱身。葉辰跑得很快，白色運動服的身影在隊伍裏像道閃電，還不忘回頭沖落在後面的阮清荷喊：“加油！跟上！”
阮清荷跑得有些喘，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溼，貼在臉頰上。她體能不算差，卻不喜歡這種被所有人注視的感覺，只想慢慢跟在隊伍後面。跑到第二圈時，葉辰忽然放慢速度，跑到她身邊，聲音帶着點喘：“還行嗎？要不要我幫你跟老師說一聲？”
“不用，”阮清荷搖搖頭，聲音有點虛，“我能跑完。”
她的臉頰泛着健康的粉色，像被陽光曬透的蘋果，額角的汗珠順着下頜線滑下來，滴在鎖骨上。葉辰看着那滴汗珠，心裏莫名一動，從口袋裏掏出紙巾，遞過去：“擦擦汗吧，小心感冒。”
阮清荷愣了一下，接過紙巾時，指尖碰到他的手，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她低下頭，飛快地擦了擦汗，小聲說：“謝謝。”
“不客氣。”葉辰撓了撓頭，又加快速度跑遠了，可剛才碰到她指尖的地方，好像還留着軟軟的觸感。
跑完三圈後，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男生們立刻沖向籃球場，搶球的喊聲、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瞬間炸開。女生們三三兩兩坐在看台上，聊着明星八卦，偶爾朝球場瞥一眼，發出陣陣笑聲。
阮清荷找了棵香樟樹坐下，從運動包裏拿出水壺，擰開蓋子小口喝水。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她腳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碎掉的星星。
“一個人在這兒發呆呢？”
熟悉的聲音傳來，阮清荷抬頭，看到葉辰抱着籃球站在面前，額前的碎發溼漉漉的，臉上還帶着汗珠，卻笑得一臉燦爛。
“沒發呆，”阮清荷搖搖頭，“就是休息一下。”
“一起去看他們打球嗎？”葉辰指了指籃球場，“今天張超他們要跟（5）班打比賽，可激烈了。”
阮清荷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了，這裏挺涼快的。”
葉辰看出她不太想去，也沒勉強，在她旁邊的樹蔭下坐下來，把籃球放在腿邊。“那我陪你在這兒待着，”他說，“反正打球也累了。”
“不用陪我，你去打吧。”阮清荷小聲說，她知道他很喜歡籃球。
“沒事，”葉辰擺擺手，拿起水壺喝了一大口，“看他們打不如跟你聊天有意思。”
他說得很自然，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阮清荷的心跳卻漏了一拍，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水壺，水面映出她微紅的臉頰。
兩人沒說話，籃球場的喧鬧聲遠遠傳來，像隔着一層紗。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帶着青草和陽光的味道。阮清荷能聽到葉辰的呼吸聲，比平時重一點，卻很有節奏，像安心的鼓點。
“你怎麼不喜歡跟大家一起玩？”葉辰忽然問，聲音放輕了些，“我看你總一個人待着。”
阮清荷的手指絞着水壺帶，小聲說：“我不太會說話，怕打擾到大家。”
“怎麼會打擾呢？”葉辰皺了皺眉，“大家都很喜歡你啊，上次你幫李萌萌講數學題，她回來跟我說你超溫柔的。”
阮清荷愣了一下：“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葉辰拍了拍胸脯，“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就是太內向了，其實大家都想跟你做朋友的。”
他的話像顆小石子，在她心裏漾開一圈圈漣漪。她一直以爲自己是透明的，像空氣一樣不被注意，沒想到……
“你看，”葉辰忽然指着籃球場，“張超投進了！他昨天還跟我吹牛皮說今天要拿三分呢。”
阮清荷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高個子男生在球場上跳起來，激動地揮着手臂。周圍的男生們涌上去，拍着他的背，鬧作一團。
“他很厲害嗎？”她小聲問。
“還行吧，”葉辰撇撇嘴，帶着點不服氣，“要是我上，肯定比他投得準。”
阮清荷忍不住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那你怎麼不去打？”
“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孤單嘛。”葉辰說得理直氣壯，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打球。”
陽光慢慢爬到樹頂，樹蔭往旁邊挪了挪，剛好罩住他們倆。阮清荷看着葉辰被陽光曬得發亮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總是吵吵鬧鬧的男生，其實心很細，像藏在堅硬外殼裏的棉花糖。
“下次……下次你打球的時候，我可以來看嗎？”她小聲說，聲音輕得像嘆息。
葉辰猛地轉過頭，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嗯，”阮清荷點點頭，臉頰有點熱，“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比張超厲害。”
“那你等着瞧！”葉辰立刻來了精神，拍了拍籃球，“下次我一定投個三分給你看！”
他的樣子像只被點燃的小火箭，渾身都透着雀躍。阮清荷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心裏像被陽光曬得暖暖的，連剛才跑步的疲憊都散了。
自由活動結束的哨聲響起時，葉辰抱着籃球站起來，伸手對阮清荷說：“走吧，回教室了。”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帶着打籃球留下的薄繭，卻很溫暖。阮清荷猶豫了一下，把手放進他的手心，他的手指輕輕一握，就把她拉了起來。
站起來的瞬間，她沒站穩，輕輕晃了一下，葉辰連忙扶住她的胳膊：“小心點。”
他的手掌溫熱，隔着薄薄的運動服，傳來清晰的溫度。阮清荷的臉瞬間紅了，連忙站穩，抽回手：“謝謝。”
“不客氣。”葉辰笑了笑，沒再牽她，卻放慢腳步，跟她並肩往教室走。
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有風吹過，把她的發梢吹到他的胳膊上，像羽毛輕輕掃過。葉辰的心跳有點亂，卻沒躲開，任由那縷發絲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像蹭在心上，軟軟的，癢癢的。
他忽然覺得，體育課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尤其是在樹蔭下，有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身邊，連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