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廣南深夜的街道上,濺起冰冷的水花。陳樹根駕駛着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如同一尾遊弋在黑暗中的鯊魚。雨水模糊了車窗,卻模糊不了他眼中沸騰的殺意。
葉穗。那個在舊書店裏眼神清亮、談論古航道的女孩;那個在會所裏腿帶新傷、對他撒謊的女孩。所有的疑點,在黃家走私船被精準伏擊的巨大災難面前,都化作了指向她的、染血的箭頭。如果她是“過江龍”周閻王的棋子,是竊取航線的關鍵一環……陳樹根握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骨節發白。
他先去了廣南大學。女生宿舍早已熄燈,管理員大媽睡眼惺忪地告訴他,葉穗這幾天請假了,不在學校。請假時間,恰好是走私船出事前兩天!這無疑是又一記重錘!
陳樹根眼神更冷,調轉車頭,駛向葉穗打工的那家高端茶藝會所——“靜水流深”。暴雨中的會所顯得格外幽深寂靜。他沒有走正門,繞到後巷,如同鬼魅般翻過圍牆,避開監控死角,潛入內部。
會所裏空無一人,只有走廊盡頭一間辦公室還亮着燈。陳樹根悄無聲息地靠近,隔着虛掩的門縫,他看到了會所名義上的經理“琴姐”——一個風韻猶存卻眼神精明的中年女人,正神色緊張地對着電話低聲說着什麼:
“……人已經送走了,很幹淨,尾巴都掃掉了……您放心,‘水猴子’那邊嘴巴很緊……對,周老板那邊很滿意……只是姓陳的小子盯得很緊,我怕……”
水猴子!周老板(周閻王)!
陳樹根的心髒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琴姐的話,如同驚雷,徹底坐實了他的猜測!泄密源頭就在“靜水流深”!而葉穗,極可能就是那個傳遞情報的“信鴿”!她腿上的傷,或許就是在傳遞情報過程中留下的!
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刺穿了他的胸腔!他不再猶豫,猛地踹開房門!
“砰!”
巨大的聲響嚇得琴姐魂飛魄散,手機脫手掉在地上!她驚恐地看着如同殺神般闖入的陳樹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陳……陳哥!你……你怎麼……”
陳樹根一步跨到她面前,沾滿雨水的手如同鐵鉗般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狠狠按在冰冷的牆壁上!巨大的力量讓琴姐雙腳離地,窒息感瞬間涌上,她徒勞地掙扎着,眼中充滿了死亡的恐懼。
“葉穗在哪?”陳樹根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地獄的寒風,每一個字都帶着血腥味,“‘水猴子’在哪?說出來,給你個痛快。”
琴姐被掐得翻白眼,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拼命搖頭。
陳樹根眼神一厲,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鬆開一絲縫隙。琴姐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劇烈咳嗽着,涕淚橫流:“我……我不知道葉穗在哪……她……她昨天就沒來……‘水猴子’……在……在城南‘老魚檔’後面的……廢棄冷庫……”
得到關鍵信息,陳樹根眼中寒光一閃。他沒有絲毫憐憫,掐着琴姐脖子的手猛地發力!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琴姐的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地,眼睛瞪得滾圓,失去了所有光彩。陳樹根看都沒看她一眼,彎腰撿起她掉落的手機,迅速翻看通話記錄和短信,將關鍵信息拍照留存。然後,他像處理垃圾一樣,將屍體拖到角落,用桌布蓋住。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暴雨傾盆的夜色中,只留下辦公室裏彌漫的死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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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老魚檔”廢棄冷庫。
這裏彌漫着濃重的魚腥味和鐵鏽的腐朽氣息。暴雨敲打着鏽蝕的鐵皮屋頂,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身材矮小精悍、穿着防水膠褲的男人(“水猴子”)正焦躁不安地在一個破舊的汽油桶旁踱步,腳邊散落着幾個空酒瓶。
冷庫大門被猛地推開!風雨裹挾着一個黑色的身影闖入!
“誰?!”水猴子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抓起靠在桶邊的魚叉,緊張地指向門口。
陳樹根的身影在昏黃的應急燈光下顯現。他渾身溼透,雨水順着發梢滴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在陰影中閃爍着噬人的寒光。
“陳……陳哥?!”水猴子認出來人,臉上的緊張瞬間化爲驚恐和難以置信,“你……你怎麼找到這……”
“航線是你賣給周閻王的。”陳樹根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水猴子心上,不是疑問,是冰冷的宣判。
水猴子臉色劇變,握着魚叉的手劇烈顫抖:“不……不是我!陳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陳樹根一步步向他逼近,腳步聲在空曠的冷庫裏回蕩,如同死神的鼓點,“‘靜水流深’的琴姐,已經下去等你了。她說,是你。”
“那個婊子胡說!”水猴子被徹底逼到絕路,眼中迸發出困獸般的凶光!“是黃少!是黃少讓我幹的!”
陳樹根的腳步猛地頓住!冰冷的瞳孔驟然收縮!黃少?黃必達?!
“放屁!”陳樹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帶着壓抑不住的暴怒!他絕不相信!那是和他一起從食堂打出來的兄弟!是一起在碼頭浴血的兄弟!
“是真的!”水猴子嘶吼着,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黃少說霸爺老了!膽子小了!守着廣南這點地盤沒出息!周閻王答應他,事成之後,打通省城的關系,支持他上位!還……還答應分給他三成新水路的利潤!黃少說,那條船上的貨,就當是給周閻王的‘投名狀’!他讓我把航線時間透露給琴姐,再由琴姐交給周閻王的人!還讓我在接應點故意拖延時間……”
水猴子的話,如同無數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陳樹根的心裏!每一個字都帶着血淋淋的真實感!黃必達最近的反常、對他若有若無的疏離、對父親決策的不滿……所有碎片瞬間拼湊成一幅猙獰的背叛圖景!
爲了更大的權力和利益,黃必達不惜勾結外敵,犧牲自家價值數千萬的貨船和十幾條人命,甚至不惜將他陳樹根推出來當替罪羊!
一股被至親兄弟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殺意,瞬間沖垮了陳樹根所有的理智!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身體如同炮彈般沖向水猴子!
水猴子被陳樹根眼中那毀天滅地的殺意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手中的魚叉胡亂地刺出!
陳樹根不閃不避!在魚叉即將刺中胸口的瞬間,他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滑,左手如同鐵鉗般精準地扣住叉杆!同時,右手閃電般拔出後腰的軍刺!
“噗!”
冰冷的軍刺,帶着陳樹根所有的憤怒和背叛的痛苦,毫無阻礙地捅進了水猴子的心窩!
水猴子的身體猛地僵住,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涌出的鮮血,又看看眼前陳樹根那如同魔神般冰冷的臉。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只涌出一大口血沫。
陳樹根面無表情地將軍刺狠狠一擰,然後猛地拔出!
水猴子的屍體如同破麻袋般軟倒在地,鮮血迅速在冰冷肮髒的地面上蔓延開來,混合着雨水和魚腥味,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陳樹根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軍刺上的血順着三棱血槽滴落。他看着水猴子的屍體,眼中沒有復仇的快感,只有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死寂和無邊無際的……荒涼。
兄弟?權力?在這吃人的泥潭裏,一切都是虛妄,只有背叛和鮮血才是永恒的主題。
他彎腰,從水猴子身上搜出一個防水密封袋,裏面是一支錄音筆和幾張模糊的偷拍照片。照片上,赫然是黃必達與一個戴着金絲眼鏡、氣質陰鷙的中年男人(周閻王的軍師“金絲猴”)在“靜水流深”隱秘包廂會面的場景!錄音筆裏,是黃必達低沉而充滿野心的話語:“……老頭子太保守了……廣南這池塘養不了真龍……周老板的條件我答應了……那批貨,就當是‘開門紅’……”
鐵證如山!
陳樹根緊緊攥着這足以將黃必達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證據,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窗外,暴雨依舊滂沱,電閃雷鳴,仿佛在爲這場兄弟鬩牆的悲劇奏響哀歌。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阿強打來的,聲音帶着哭腔和極度的驚恐:
“根哥!不好了!霸爺……霸爺遇刺了!在別墅!是……是黃少的人!快……快回來啊!”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瞬間照亮了陳樹根沾滿血污和雨水的臉。那臉上,最後一絲屬於“人”的溫度徹底消失,只剩下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冷酷和……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
黃必達!你不僅要我的命,還要弑父奪位!
陳樹根猛地轉身,沖出充滿血腥味的冷庫,身影決絕地投入狂暴的雨幕之中。軍刺的寒光在閃電映照下,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這一次,他手中的刀鋒,將斬向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斬向這場背叛旋渦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