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報告身份,以及車內人員狀況。”
李慕白的聲音透過布滿裂紋的防彈玻璃傳來,冰冷、清晰,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他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掃過駕駛室內臉色蒼白的王斌,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灰鼠,最後定格在躺在冰冷地板上、被黯淡藍光籠罩、脖頸處蔓延着猙獰灰綠紋路、一只眼睛空洞睜着銀白瞳孔的莎莎身上。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王斌深吸一口氣,壓下劫後餘生的心悸和看到“能力者”恐怖力量的震撼。他推開車門,金屬鉸鏈發出刺耳的呻吟。濃烈的硝煙味和焦糊的金屬氣味撲面而來。
“王斌。荒野主播。”他言簡意賅,聲音帶着一絲嘶啞,指了指車內,“一個同伴,重傷,感染了未知菌絲。另一個,向導。”他沒提莎莎的名字和身份,也沒提“神選者”印記。
李慕白的目光在王斌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評估他話語的真實性,隨即又落回莎莎身上。“未知菌絲感染?體征異常。”他對着戰術頭盔的通訊器快速說道:“‘鐵壁’,這裏是‘雷隼’。遭遇‘碎城者’並清除。發現三名幸存者,其中一名女性重傷,疑似高危感染體,情況危急。請求醫療支援及隔離預案。坐標已發送。”
通訊器裏傳來冷靜的回應:“收到,‘雷隼’。醫療組及回收隊已出發。按高危感染流程處理,直接送往‘淨化隔離區’。”
“明白。”李慕白結束通訊,轉向王斌,語氣依舊冰冷:“帶上傷員和你的向導,跟我們走。‘鐵壁’能提供治療和庇護。”他頓了頓,補充道,“前提是配合檢查,遵守營地規矩。”
王斌看了一眼生命維持力場圓盤上那觸目驚心的、僅剩不到十小時的倒計時,又看了看莎莎那只茫然睜着的銀白眼眸,咬了咬牙:“好。”
灰鼠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下了車,低着頭不敢看那些荷槍實彈、氣息精悍的士兵。王斌則小心翼翼地抱起莎莎。少女的身體冰涼而僵硬,脖頸處的灰綠色紋路在力場藍光的壓制下,依舊透着一股邪異。那只銀白的左眼在接觸到外界光線時,瞳孔似乎微微收縮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空洞。
李慕白的目光在莎莎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那裏被王斌用撕下的布條纏住了,掩蓋了可能暴露的銀十字印記。王斌能感覺到那道目光的審視,但他面無表情,只是將莎莎抱得更穩了些。
“雷隼”小隊的士兵迅速清理出降落區域,兩架運輸直升機轟鳴着降落。王斌抱着莎莎,灰鼠跟在後面,在一名士兵的示意下登上了其中一架。機艙內空間不小,但彌漫着機油、汗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氣息。幾名穿着白色防護服、戴着防毒面具的醫療人員已經在艙內等候,他們動作迅速地將莎莎安置在一個帶有透明隔離罩的擔架床上,連接上各種生命體征監測儀器。儀器屏幕上,莎莎的心跳、血壓等數據異常紊亂,尤其是代表神經活動的波形,呈現出一種近乎混亂的尖峰狀態。隔離罩迅速合攏,開始進行氣體消毒和負壓處理。
“傷員情況極其危險!菌絲活性異常!神經毒素指數超標!生命體征極度不穩定!”一個醫療人員看着儀器數據,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有些失真。
“全力維持生命體征!目標直接送入‘淨化隔離區’最高等級實驗室!”李慕白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他已經登上了另一架直升機。
灰鼠縮在角落的座椅上,安全帶都忘了系,臉色慘白。王斌則靠坐在莎莎的擔架床旁,隔着隔離罩看着那張灰敗的臉,以及那只空洞的銀白眼眸。倒計時在腦海中無聲跳動:8小時47分…
直升機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拔地而起。透過舷窗,L市那如同巨大傷疤般的廢墟在腳下飛速掠過,很快被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精心清理和改造過的巨大區域。
“鐵壁”幸存者營地。
它依托一座龐大的、廢棄的軍事要塞和周邊的工業區改造而成。一道高度超過二十米、厚度驚人、由鋼筋混凝土和厚達數米的復合裝甲板構築而成的環形巨牆,如同神話中的嘆息之牆,將營地牢牢拱衛其中!城牆上布滿了密集的自動武器站、探照燈和巡邏的士兵,巨大的炮口從射擊孔中探出,散發着冰冷的威懾力。
城牆之內,景象截然不同。雖然依舊能看到戰爭的痕跡,但道路整潔,劃分清晰。最外層是防御工事和駐軍兵營,氣氛肅殺。中層是巨大的物資倉庫、淨水廠、能源中心和一片片整齊的、如同蜂巢般排列的簡易營房(D區)。內層則明顯不同,出現了更高的建築、更完善的設施,甚至能看到一些綠化和公共區域(C區)。而在最核心的區域(B區),則矗立着幾棟明顯是舊時代遺留的堅固大樓,防護最爲嚴密,顯然是營地的指揮中樞和重要機構所在。至於傳說中的A區,則完全被更內層的高牆和能量護盾籠罩,根本看不到內部景象。
直升機沒有降落在外圍,而是直接飛越了層層防護,最終降落在核心B區一個帶有巨大紅色十字標志的停機坪上。停機坪連接着一棟通體銀白色、線條冷硬的巨大建築——淨化隔離區。
艙門打開,一股更加濃烈的消毒水氣味涌了進來。幾名全副武裝、穿着帶有生化防護標識重型外骨骼的士兵已經嚴陣以待。醫療人員迅速將莎莎的隔離擔架床推下直升機,沿着專用的、被高強度紫外線燈照射的消毒通道,快速推入了那棟銀白色建築深處。整個過程高效、冰冷、不容置疑,王斌和灰鼠甚至來不及多看一眼。
“你們,跟我來。”一名穿着灰色制服、表情嚴肅的營地工作人員走上前,手裏拿着電子登記板和掃描儀,“進行登記、消毒和初步檢疫。在確認安全並獲得身份編碼前,你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D區臨時安置點。”
王斌看了一眼莎莎消失的通道口,又看了一眼手腕上被士兵臨時發放的一個粗糙的塑料腕帶(上面寫着D-17-臨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焦躁:“她…多久能接受治療?”
工作人員頭也不抬地在登記板上操作着:“傷員的處置由醫療部和淨化部門負責。在確認感染源及威脅等級前,任何人不得探視。你們需要做的是配合檢疫,然後等待通知。”他的語氣公事公辦,帶着一種末世中難得的、卻冰冷刻板的秩序感。
接下來的流程如同流水線作業。全身消毒噴霧(刺鼻得讓人窒息)、血液和體表樣本采集、全身掃描、個人信息登記(王斌依舊只報了名字和荒野主播的身份,隱去了系統和莎莎的詳情)、領取粗糙的灰色工裝服(替換掉身上沾滿血污和硝煙的作戰服)、最後被一名持槍士兵押送着,乘坐一輛封閉的電動運輸車,穿過戒備森嚴的通道,前往D區。
D區的景象,讓王斌瞬間明白了營地的等級劃分。
這裏與核心區的整潔有序截然不同。空氣中彌漫着汗味、劣質酒精、消毒水和排泄物混合的復雜氣味。巨大的空間被分割成無數個狹小的隔間,如同蜂巢的格子,每個隔間只有幾平米,僅能容納一張簡易床鋪和一個小櫃子。通道狹窄、昏暗,頭頂是嗡嗡作響、光線慘白的日光燈管。牆壁上布滿了污漬和塗鴉。
大量面黃肌瘦、神情麻木或惶恐的幸存者擠在通道裏、隔間門口。他們穿着和王斌一樣的灰色工裝,眼神空洞或充滿戒備。看到新來的王斌和灰鼠,尤其是看到他們身後持槍的士兵時,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投來或好奇、或嫉妒、或麻木不仁的目光。壓抑、絕望、資源匱乏的氣息幾乎凝成實質。
灰鼠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腿肚子都在打顫,緊緊跟在王斌身後,頭都不敢抬。王斌則面無表情,目光掃過那些麻木的臉孔和狹窄的隔間,心中對“鐵壁”營地的本質有了更清晰的認識——秩序的表象下,是森嚴的等級和底層掙扎的絕望。
士兵將他們帶到D區深處一個偏僻角落的隔間門口,門牌上寫着“D-17-103”。隔間裏只有兩張光禿禿的金屬床板和一個散發着黴味的鐵皮櫃。
“這裏就是你們的臨時安置點。身份腕帶是你們的通行證,只能在D區活動。每日配給的食物和水會定時發放。非允許不得進入其他區域,違者重罰。”士兵冷硬地交代完,轉身離開,沉重的腳步聲在通道裏回蕩。
灰鼠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床板上,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即又哭喪着臉:“我的天…這鬼地方…跟老鼠洞似的…還不如在外面…”他看了一眼王斌陰沉的臉,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王斌沒理他。他走到隔間門口,看着外面昏暗嘈雜的通道,眼神銳利。莎莎在隔離區生死未卜,倒計時如同懸頂之劍。他必須盡快弄清楚營地的結構,找到接近“淨化隔離區”的方法,甚至…打探到“聖水”的消息!
他摸了摸戰術背心內側口袋——那枚差點引爆莎莎的聖水戒指和“蝮蛇”的筆記本都還在。這是他僅有的籌碼。
就在這時,通道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穿着同樣灰色工裝、但身材明顯壯碩、眼神凶狠的男人,簇擁着一個穿着稍微整潔些、臉上帶着諂媚笑容的瘦高個走了過來。瘦高個手裏拿着一個電子板,目光掃視着兩旁的隔間,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他手腕上的塑料腕帶是綠色的,與王斌和灰鼠的白色臨時腕帶不同。
“是‘工頭’張麻子和他手下的打手!”旁邊隔間一個幹瘦的老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帶着恐懼,迅速縮回了自己的隔間。
張麻子很快走到了王斌他們的隔間門口。他狹長的眼睛掃過王斌和灰鼠,尤其在王斌那挺拔的身姿和雖然穿着工裝卻依舊掩蓋不住的銳利氣質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警惕和貪婪。
“新來的?”張麻子聲音尖細,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D-17區歸我管。我是工頭張麻子。”他揚了揚手裏的電子板,“登記一下,以後上工、領配額,都得聽安排。”
灰鼠嚇得連忙站起來,點頭哈腰:“是…是…工頭好…”
王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沒說話。
張麻子被王斌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他身後的幾個壯漢也上前一步,面露不善。
“啞巴了?”張麻子臉色沉了下來,“懂不懂規矩?在這裏,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臥着!想安穩待下去,就得守我張麻子的規矩!你們倆,明天開始,跟着去‘灰渣場’分揀廢料!一天幹不夠十二個標準工時,別想領到足額的營養膏!”
灰渣場?分揀廢料?王斌心中冷笑。這是要把他們當苦力使喚,榨幹最後一點價值。
“我們要找人。”王斌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一個重傷的女孩,剛被送進‘淨化隔離區’。”
“淨化隔離區?”張麻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嗤笑一聲,“就你們?D區的泥腿子?還想打聽淨化隔離區的事?那是B區的大老爺們管的地方!裏面關的都是些怪物和重度感染體!你那個同伴,進去就別想出來了!搞不好明天就送進焚化爐!”
他身後幾個打手也跟着哄笑起來,眼神充滿了嘲弄。
灰鼠的臉色更加慘白。
王斌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他向前踏出一步。
張麻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後的打手也感受到了危險,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洗得發白的灰色工裝、頭發花白、佝僂着背的老者,端着一個破舊的搪瓷缸子,顫巍巍地從旁邊隔間走出來,似乎是去公共水房打水。他經過張麻子身邊時,似乎被混亂的人群擠了一下,手一抖,搪瓷缸子裏的水潑灑出來,正好濺到了張麻子鋥亮的皮鞋上!
“哎喲!老不死的!你眼睛瞎了?!”張麻子瞬間暴怒,抬腳就朝老者踹去!
老者被嚇得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出,穩穩地扶住了老者顫抖的身體。是王斌。
他擋在老者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刺向張麻子抬起的腳和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
“老東西,找死!”張麻子身後的一個打手見老大被拂了面子,怒吼一聲,鉢大的拳頭帶着風聲,直接朝着王斌的太陽穴砸來!動作狠辣,顯然是想立威!
通道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帶着驚恐和一絲麻木的看戲心態。
面對呼嘯而來的拳頭,王斌甚至連眼神都沒動一下。就在拳頭即將觸及他皮膚的瞬間,他的右手如同閃電般探出!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打手那勢大力沉的一拳,竟被王斌用三根手指,精準無比地捏住了手腕!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
打手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驚愕和…劇痛!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液壓機夾住了,骨頭都在呻吟!他用盡全力想要掙脫,但王斌的手指紋絲不動!
“你…你放手!”打手疼得臉都扭曲了,豆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冒了出來。
張麻子和其他幾個打手也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王斌眼神冰冷,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地響起!
“啊——!!!”打手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整條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
“滾。”王斌鬆開手,如同丟開一袋垃圾。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令人骨髓發寒的煞氣!
張麻子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驚駭和恐懼!他看着王斌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打滾慘叫的手下,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家夥…絕對是個殺神!
“你…你給我等着!”張麻子色厲內荏地撂下一句狠話,甚至不敢再看王斌,帶着幾個嚇傻的手下,拖着那個斷腕的倒黴蛋,狼狽不堪地擠開人群,飛快地逃走了。通道裏只剩下那個斷腕打手淒厲的慘嚎在回蕩。
周圍的幸存者們鴉雀無聲,看向王斌的目光充滿了震驚、畏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王斌沒理會這些目光。他轉身,看向那個驚魂未定、還在顫抖的老者,聲音放緩了些:“沒事吧?”
老者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感激和後怕,連連鞠躬:“謝謝…謝謝小哥…我…我沒事…”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飛快說道:“小哥…你要打聽淨化隔離區…小心點…那裏…很邪門…還有…小心張麻子…他跟‘上面’的人有關系…他背後…是‘物資處’的劉扒皮…”
說完,老者像是怕惹上麻煩,抱着空了的搪瓷缸子,匆匆鑽回了自己的隔間。
物資處?劉扒皮?
王斌眼神微動。看來這D區的水,也不淺。
他回到狹小的隔間,無視了灰鼠崇拜又恐懼的眼神,靠坐在冰冷的金屬床板上。隔間外,那個斷腕打手的慘嚎漸漸遠去,通道裏壓抑的低語聲再次響起。
莎莎在危機四伏的隔離區,倒計時無情流逝。
張麻子的報復隨時可能到來。
營地的等級森嚴,獲取情報困難重重。
王斌閉上眼,意識沉入系統面板。那一億情緒值如同滾燙的熔岩,在冰冷的數字下涌動。他需要力量,需要打破這鐵壁牢籠的力量!
他點開了系統商城深處,那個之前因爲情緒值不足而一直灰暗的、標注着【特殊能力(僞)】的分類。
【初級“光學迷彩(皮膚擬態)”:短暫改變體表光線反射,達成低烈度視覺隱身效果。持續時間:5分鍾。冷卻時間:1小時。兌換需情緒值:80,000,000!】
【初級“聲波擾亂(定向)”:釋放特定頻段聲波,幹擾或癱瘓近距離電子設備及生物聽覺。範圍:半徑3米。兌換需情緒值:75,000,000!】
【特殊物品:“萬能解碼器(一次性)”:可破解絕大多數舊時代及簡單新時代電子門禁系統。使用次數:1。兌換需情緒值:50,000,000!】
看着這些動輒數千萬情緒值的能力和物品,王斌的指尖在冰冷的床板上輕輕敲擊着,眼中閃爍着孤狼般的光芒。
鐵壁雖高,卻困不住一顆在絕境中燃燒的、只爲流量與生存而搏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