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臨江區籠罩在一層薄霧中，長途汽車緩緩駛入客運站，陳默提着簡單的行李下車，撲面而來的是混雜着江水氣息的潮溼空氣。與市中心的繁華不同，這裏的街道更顯雜亂，路邊的早餐攤冒着熱氣，三輪車穿梭其間，帶着一種市井的煙火氣。
他按照提前查好的地址，打車前往預訂的快捷酒店。酒店就在臨江區中心附近，離鼎盛物流園不算太遠，方便他後續行動。辦理入住後，陳默先給楊伯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又給李偉打了個電話——所謂“大學同學在臨江區做中介”是他編造的借口，真正能幫他對接調研的，是李偉在臨江區的一個朋友，叫王浩。
“陳默，王浩已經在酒店樓下等你了，穿藍色外套，很好認。”李偉的聲音在電話裏有些嘈雜，“他是靠譜人，你有啥事盡管跟他說，調研的事他能幫你安排。”
“謝了，李偉。”
掛了電話，陳默下樓，很快就看到一個身材微瘦、眼神活絡的年輕人，正是王浩。“你就是陳默吧？李哥跟我提過你。”王浩熱情地迎上來，“調研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上午先去兩個中檔小區，下午去高端樓盤，業主那邊我都提前聯系好了，保證配合。”
“辛苦你了，王浩。”陳默笑了笑，“麻煩你了。”
“客氣啥，李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王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們先去吃早飯，邊吃邊說。”
兩人找了家早餐攤，點了油條豆漿。王浩一邊吃，一邊跟陳默介紹臨江區的情況：“臨江區近幾年發展挺快，尤其是沿江一帶，建了不少高端樓盤，不過大部分都是鼎盛集團開發的。鼎盛在這一片勢力很大，物流園、樓盤、商場都有他們的產業，連這邊的一些地頭蛇都得給他們面子。”
“鼎盛物流園的負責人，是不是叫虎哥？”陳默不動聲色地問道。
王浩喝豆漿的動作頓了頓，壓低聲音：“你打聽他幹啥？虎哥可是鼎盛的紅人，林正雄的心腹，據說手上沾過血，在臨江區沒人敢惹。”
“沒什麼，就是聽說鼎盛在這邊要開發新樓盤，想了解一下他們的負責人。”陳默掩飾道。
“哦，那倒是真的。”王浩點了點頭，“鼎盛準備在沿江那塊地建個高端樓盤，叫‘鼎盛·江灣’，據說下個月就要啓動了，負責人就是虎哥。這家夥最近經常去沿江地塊視察，有時候還會去老城區的一家茶館喝茶。”
茶館？陳默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什麼茶館？具體位置在哪？”
“叫‘望江茶館’，在老城區的巷子裏，挺隱蔽的。”王浩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啥？”
“沒什麼，就是想了解一下鼎盛的動向，方便我們做調研。”陳默笑了笑，沒有多解釋。
吃完早飯，兩人直奔第一個調研點——臨江小區。這是個建成五年的中檔小區，業主以工薪階層和小生意人爲主。陳默拿出調研問卷，王浩幫忙引薦業主，訪談進行得很順利。業主們對購房的需求很明確：剛需爲主，看重性價比、交通和學區配套，對鼎盛的樓盤評價不一，有人覺得品質不錯，也有人抱怨物業態度差。
中午簡單吃了份盒飯，下午兩人去了高端樓盤“濱江壹號”。這裏的業主大多是企業老板和高管，對居住品質要求更高，更看重環境、私密性和物業服務。提到鼎盛即將開發的“江灣”項目，有業主透露：“鼎盛這次是下了血本，請了國外的設計團隊，但聽說拿地的價格很低，裏面可能有貓膩。”
陳默默默記下這條信息，心中猜測，鼎盛拿地價格低，很可能又是利用了不正當手段，就像當年吞並陳氏集團一樣。
調研間隙，陳默借口去洗手間，悄悄走到小區外，朝着鼎盛物流園的方向望去。物流園就在不遠處的郊區，巨大的圍牆圈出一片區域，門口有保安站崗，看起來戒備森嚴。他拿出手機，遠遠拍了幾張照片，以備後續參考。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高宇打來的。陳默皺了皺眉，接通電話。
“陳默，調研進展怎麼樣了？”高宇的語氣帶着不耐煩，“上午的調研數據怎麼還沒發給我？趙經理都問了好幾次了。”
“高經理，上午的訪談剛結束，數據還在整理，我下午調研結束後就發給你。”陳默平靜地回答。
“下午？”高宇冷笑一聲，“我告訴你，現在就整理，半小時內發給我！不然，你就別想在恒通待下去了！”
陳默心中了然，高宇這是故意刁難。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離上午調研結束才兩個小時，根本沒時間詳細整理數據。但他沒有爭辯，只是淡淡地說：“好，我盡量。”
掛了電話，王浩走過來：“怎麼了？遇到麻煩了？”
“沒事，公司那邊催要調研數據。”陳默笑了笑，“王浩，麻煩你先陪業主繼續訪談，我去旁邊的咖啡館整理一下數據，等會兒跟你匯合。”
“行，你去吧，這裏有我。”
陳默找了家就近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打開電腦。他沒有急着整理數據，而是先分析高宇的意圖——高宇肯定是想趁他出差，故意找借口刁難，讓他在趙經理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想把他逼走。
“想讓我知難而退？沒那麼容易。”陳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沒有按照高宇的要求，匆忙整理一份粗糙的數據發過去，而是打開之前準備的調研框架，結合上午的訪談內容，快速撰寫了一份簡潔的階段性報告，重點突出客戶需求的核心要點和初步結論，數據則標注“待補充”，既符合當前進度，又顯得專業嚴謹。
半小時後，陳默把報告發給高宇，同時抄送了趙凱——他知道，高宇肯定會在趙凱面前告狀，提前抄送趙凱，能讓趙凱了解真實情況，避免被高宇誤導。
果然，沒過十分鍾，趙凱就發來消息：“報告看過了，階段性結論很清晰，數據後續補充即可，不用急。注意安全，調研順利。”
陳默鬆了口氣，高宇的刁難不僅沒起到作用，反而讓他在趙凱面前展現了高效和專業。
處理完公司的事，陳默繼續投入調研。下午五點，一天的調研結束，他和王浩告別，約定好第二天的行程，才返回酒店。
回到房間，陳默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打開電腦整理調研數據。他把業主的需求按層次分類，對比鼎盛在臨江區的樓盤特點，開始撰寫詳細的調研報告。同時，他拿出手機，翻看白天拍的物流園照片，又搜索“望江茶館”的位置——就在老城區的臨江巷，離他住的酒店不算太遠。
“明天調研結束後，去望江茶館看看。”陳默喃喃自語。或許能遇到虎哥，甚至找到張磊的線索。
晚上八點，陳默餓了，走出酒店找吃的。他刻意選了一條靠近老城區的小路，想提前熟悉一下去望江茶館的路線。小路兩旁是老舊的居民樓，路燈昏黃，行人稀少。
走到一個拐角處，陳默突然停下腳步——他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
他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腳步看似隨意，實則在留意身後的動靜。身後的腳步聲很輕，但很有節奏，顯然是個有經驗的人。
陳默心中一緊，難道是虎哥的人？他剛到臨江區，還沒開始調查虎哥，怎麼就被盯上了？難道是高宇告的密？
他不敢多想，加快腳步，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巷子盡頭是個死胡同，陳默卻沒有停下，而是在靠近牆壁的地方停下，轉身看向身後。
一個穿着黑色外套、戴着鴨舌帽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陳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凶狠的神色：“小子，你挺警覺啊。”
“你是誰？爲什麼跟蹤我？”陳默平靜地問道，身體微微繃緊，做好了戰鬥準備。
“誰派你來的？是不是來調查虎哥的？”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質問道，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鐵棍，“識相的，就老實交代，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果然是虎哥的人！陳默心中一沉。看來，他的行蹤已經被虎哥察覺了。或許是他白天在物流園附近拍照，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默依舊裝傻，“我是來臨江區做市場調研的，路過這裏而已。”
“調研？鬼才信！”男人冷笑一聲，揮舞着鐵棍朝着陳默砸來，“給我說實話！”
陳默側身避開鐵棍，同時抬腳踹向男人的膝蓋。男人疼得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鐵棍掉在地上。陳默趁機沖上去，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擰，男人發出一聲慘叫。
“說！是誰讓你來的？虎哥爲什麼要跟蹤我？”陳默的語氣帶着威懾力。
“是……是虎哥讓我們盯着你的！”男人疼得滿頭大汗，連忙求饒，“他說你在物流園附近鬼鬼祟祟，像是來調查的，讓我們跟着你，看看你的底細！”
“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陳默問道。
“沒……沒有了，就我一個！”男人連忙說道，“大哥，我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陳默看他不像說謊，鬆開了手。“滾。告訴虎哥，我只是來做調研的，別沒事找事。”
男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撿起鐵棍，跑出了巷子。
陳默看着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虎哥已經盯上他了，以後的調查會更加困難，甚至可能有危險。但他不能退縮，越是這樣，越說明虎哥心裏有鬼，張磊和那份核心報表，很可能就在臨江區。
他回到酒店，沒有再出去。晚上，他給秦正宏發了條消息，簡單說明了情況，詢問是否有辦法查到虎哥的更多信息。
秦正宏很快回復：“虎哥真名叫張虎，以前是混社會的，後來被林正雄收編，負責鼎盛的安保和一些灰色業務。他在臨江區有個情婦，住在沿江小區，你可以從這裏入手。注意安全，必要時我會派人支援你。”
沿江小區？正是他上午調研的小區之一！陳默心中一喜。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第二天，陳默和王浩繼續調研。上午的調研點是沿江小區，陳默特意留意了小區的住戶信息，卻沒有找到張虎情婦的線索。他沒有貿然打聽，以免引起懷疑。
下午，調研結束後，陳默讓王浩先回去，自己則留在沿江小區，假裝散步，仔細觀察小區的環境。小區很大，分爲東區和西區，他繞着小區走了一圈，終於在西區的一棟樓下，看到了一輛黑色的奔馳車，車牌號正是張虎的——他之前在物流園門口看到過這輛車。
陳默心中一動，悄悄記下樓棟號，然後離開了小區。他沒有立刻上去，而是在小區對面的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觀察着那棟樓的動靜。
晚上七點，一個穿着華麗、燙着卷發的女人從樓棟裏走出來，上了那輛黑色奔馳。開車的正是張虎，他穿着休閒裝，臉上帶着笑容，看起來心情不錯。
陳默立刻結了賬，打車跟了上去。奔馳車一路朝着老城區駛去，最終停在了望江茶館門口。張虎和那個女人下車，走進了茶館。
陳默也下了車，遠遠地看着茶館。茶館是老式的磚木結構，門口掛着紅燈籠，看起來很有年代感。他沒有靠近，而是在對面的巷子裏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耐心等待。
大約一個小時後，張虎和那個女人走出茶館，開車離開了。陳默沒有繼續跟蹤，而是朝着茶館走去。他想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走進茶館，裏面彌漫着茶香和檀香，裝修古樸典雅，客人不多，大多是一些年紀較大的人，在悠閒地喝茶聊天。陳默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龍井，假裝喝茶，實則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茶館的二樓有幾個包間，看起來比較私密。陳默猜測，張虎平時可能就在二樓的包間裏會客。他正想找機會上二樓看看，手機突然響了，是趙凱打來的。
“陳默，調研結束了嗎？明天能回來嗎？”趙凱的語氣有些急促，“公司臨時召開市場部會議，討論城西項目的推廣方案，秦總也會參加，你必須回來。”
“明天？”陳默愣了一下。他本想今晚在臨江區多待一晚，進一步調查張虎的情況，沒想到公司突然開會。
“對，明天上午九點，必須準時參加。”趙凱說道，“高宇已經把他的推廣思路匯報給我了，你也準備一下，把你的調研成果和推廣建議好好梳理一下。”
陳默心中一沉。高宇肯定是想搶在他前面，把城西項目的推廣方案攬下來。他不能錯過這個會議，否則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好，趙經理，我明天一早趕回去。”
掛了電話，陳默有些無奈。看來，只能暫時放棄在臨江區的調查，先趕回公司參加會議。
他結了賬，走出茶館，打車返回酒店。收拾好行李，他給王浩發了條消息，感謝他的幫助，然後預訂了第二天一早回市中心的車票。
晚上，陳默躺在床上，腦海裏反復梳理着城西項目的推廣思路。高宇肯定會沿用傳統的推廣方式，強調地段和價格；而他則想結合調研結果，突出品質、服務和差異化競爭，尤其是針對鼎盛·國際的短板，提出針對性的方案。
他知道，明天的會議，不僅是推廣方案的討論，更是他和高宇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他必須拿出足夠有說服力的方案，讓趙凱和秦正宏認可，才能在恒通集團站穩腳跟，也才能爲後續的調查爭取更多的時間和資源。
第二天一早，陳默乘坐最早的一班汽車返回市中心，準時在九點前趕到了公司。
市場部會議在大會議室召開，秦正宏、趙凱坐在主位，其他部門的負責人也受邀參加。高宇坐在秦正宏旁邊，手裏拿着一份厚厚的方案，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
會議開始，高宇率先發言，詳細闡述了他的推廣方案：“……基於城西的市場情況，我建議我們重點推廣‘御景園’的地段優勢和價格競爭力，通過戶外廣告、報紙宣傳和線下活動，快速提升項目知名度，搶占市場份額。針對鼎盛·國際，我們可以采取價格戰，把均價降低5%，吸引剛需客戶……”
他的方案中規中矩，沒有太多新意，尤其是價格戰，很容易陷入惡性競爭，對恒通集團的品牌形象也不利。
趙凱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看向陳默：“陳默，說說你的看法。”
陳默站起身，打開自己的PPT，從容地說道：“各位領導，根據我在城西和臨江區的調研結果，我認爲高經理的方案存在一些問題。首先，城西的剛需客戶雖然看重價格，但更在意房屋品質和物業服務，鼎盛·國際的業主投訴中，有60%是關於物業和房屋質量的，這正是我們的機會；其次，價格戰會壓縮我們的利潤空間，也會讓客戶對我們的品質產生懷疑；最後，臨江區的改善型客戶有向城西遷移的意願，我們可以針對這部分客戶，推出‘品質改善套餐’，強調戶型設計、綠化環境和專屬服務……”
陳默結合調研數據，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推廣方案，提出了“品質爲王、差異化競爭、精準定位”的核心思路，還具體列出了線上線下結合的推廣渠道，包括短視頻平台、業主社群、高端商超合作等，每一個建議都有數據支撐，極具說服力。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認真聽着陳默的發言。秦正宏頻頻點頭，眼神裏滿是贊許；趙凱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露出認可的神色；高宇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緊緊攥着拳頭。
陳默發言結束後，秦正宏率先開口：“陳默的方案很有見地，結合了實際調研數據，針對性很強，比單純的價格戰更有說服力。我同意按照陳默的思路，推進城西項目的推廣方案。”
“我也同意。”趙凱立刻附和，“陳默的方案更全面，更符合公司的長遠發展。高宇，你後續配合陳默，負責線下活動的執行。”
高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得不點頭：“好，趙經理。”
會議結束後，同事們紛紛向陳默表示祝賀，老周拍着他的肩膀：“陳默，幹得漂亮！這下高宇無話可說了！”
陳默笑了笑，心中卻很平靜。這只是他在職場上的第一次反擊，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着他。
秦正宏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做得很好。臨江區的事，我已經讓人幫你查了，張虎的情婦確實住在沿江小區，張磊很可能就被藏在她那裏。你先把手頭的推廣方案做好，後續我會幫你安排，爭取盡快找到張磊。”
陳默心中一喜：“謝謝秦總。”
“不用謝。”秦正宏笑了笑，“這不僅是幫你，也是幫你父親，幫所有被林正雄傷害過的人。”
陳默看着秦正宏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感激。有了秦正宏的支持，他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高宇走過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別得意太早，推廣方案能不能落地還不一定。如果你搞砸了，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放心，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陳默平靜地回應。
高宇冷哼一聲，轉身走開了。
陳默回到工位，打開電腦，開始細化推廣方案。他知道，這只是他逆襲之路的一小步，接下來，他要一邊推進工作，一邊暗中調查，盡快找到張磊和那份核心報表。
窗外的陽光正好，灑在辦公區的地板上，明亮而溫暖。陳默的眼神堅定，充滿了鬥志。
他的首次反擊已經成功，但這只是開始。他要在這個充滿競爭和陰謀的職場中站穩腳跟，積累力量，然後一步步逼近林正雄，揭開當年的真相，讓所有罪惡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潛龍出淵，已然露出鋒芒。而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