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蓄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屏幕上的文檔漸漸被文字填滿。他完全沉浸在“墨香書屋改造計劃”的構思中，甚至沒注意到辦公室裏其他老師陸續到來的聲響。
窗外的陽光慢慢爬過窗台，在他攤開的筆記本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斑。筆記本上是他隨手畫出的書店布局草圖——自習區靠窗，閱讀區在中央，討論區用書架半隔開，角落留出咖啡吧台的位置。雖然畫技拙劣，但基本的功能分區已經清晰可見。
他正在文檔裏詳細描述咖啡區的設想：“……提供簡單的咖啡、茶飲和點心，定價親民，主要作爲配套服務而非盈利主體。可與本地烘焙坊合作，確保品質……”
“林老師？”
輕柔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林蓄這才從專注狀態中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見蘇瑤正站在桌邊，手裏端着兩個紙杯，杯中飄出淡淡的茶香。
“看你一直在忙，給你泡了杯茶。”蘇瑤將其中一個紙杯放在他桌上，“是鐵觀音，水溫應該剛好。”
林蓄有些意外，但心裏涌起一股暖意：“謝謝。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鐵觀音？”
“上次教研會，看你泡的就是這個。”蘇瑤在他對面的空椅子上坐下，動作很自然，“而且……聞味道也能猜出來。我爸爸愛喝茶，從小耳濡目染。”
林蓄端起紙杯，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溫暖而不燙手。他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回甘清甜，泡得恰到好處。
“泡得很好。”他由衷地說，“比我自己泡的好喝。”
蘇瑤笑了，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那是因爲林老師泡茶時總是一心多用，不是在看教案就是在批作業。泡茶要專心，水溫、時間、水量都有講究。”
“看來蘇老師是行家。”林蓄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晨光透過窗戶照在她側臉，細膩的皮膚上能看到細小的絨毛，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柔和的光暈中。
“算不上行家，只是從小看爸爸泡茶看多了。”蘇瑤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看向他的電腦屏幕，“林老師在寫什麼？看你很專注的樣子，連王老師剛才叫你都沒聽見。”
林蓄這才想起辦公室裏還有其他老師。他環顧四周，果然看到幾個同事正朝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語文辦公室就是這樣，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關注。
“在想一個項目。”他壓低聲音，身體微微前傾，“學校後門那條街，有家書店你知道嗎？”
“墨香書屋？”蘇瑤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知道啊，我經常去，雖然書不多，但老板人很好。林老師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的反應讓林蓄心中一動。看來找她參與這個項目是對的。
“我在想……如果那家店能重新裝修一下，進更多好書，打造成一個學生課後可以看書、學習、交流的空間，會不會很好？”林蓄邊說邊觀察她的表情。
蘇瑤的表情從疑惑變爲驚喜，最後幾乎是興奮：“這個想法太好了！我經常覺得，學生們放學後沒有一個好的去處。網吧不合適，奶茶店太吵，圖書館又太遠。如果學校附近有個溫馨的書店……”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而且不光是學生，老師們也需要一個可以安靜備課、討論的地方。現在的辦公室太嘈雜了，想找個安靜角落改作業都不容易。”
“你也這麼想？”林蓄像是找到了知音，聲音都輕快了幾分，“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但總覺得一個人做不起來。”
“怎麼會做不起來？”蘇瑤身體前傾，眼神認真，“林老師，如果你真的想做，我願意幫忙。雖然我沒什麼經驗，但我可以學。而且……”她猶豫了一下，“而且我覺得這件事特別有意義。”
林蓄看着眼前這個目光堅定的女孩，心裏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了。他原本只是想找個人商量，沒想到蘇瑤的反應如此熱烈，如此真誠。
“蘇老師，你願意參與這個項目嗎？”他問，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
蘇瑤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地邀請，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堅定：“我願意。只要我能幫上忙，做什麼都可以。”
“太好了。”林蓄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那你幫我看看這個初步的想法？”
他把筆記本推過去，上面是手繪的布局圖和密密麻麻的筆記。蘇瑤接過來，看得很仔細，手指輕輕劃過那些略顯潦草的字跡。
“自習區靠窗很好，自然光對學生眼睛好。”她指着草圖，“但我覺得可以加一些隔板，做成半開放的小隔間，這樣學生之間不會互相幹擾。”
“好主意。”林蓄立刻在文檔裏記下。
“閱讀區……”蘇瑤繼續分析，“除了常規的書架，我覺得可以設置一些主題展架。比如‘每月推薦’、‘經典重讀’、‘新人新作’，定期更換，保持新鮮感。”
“這個想法很棒。”林蓄邊記邊說，“還可以讓學生參與推薦，增加互動性。”
“討論區用書架半隔開很好，但可能需要加一些移動白板或小黑板，方便討論時寫寫畫畫。”蘇瑤的思維越來越活躍，“還有，林老師考慮過活動規劃嗎？”
“有一些初步想法。”林蓄打開另一個文檔，“比如周末讀書會、作者見面會、作文輔導課。還想和學校合作，組織一些課外閱讀活動。”
蘇瑤的眼睛更亮了：“還可以辦主題展覽！比如魯迅誕辰紀念月，可以陳列他的所有作品，辦個小型的生平展。或者古詩詞主題月，配合語文教學……”
兩人越聊越投機，完全忘記了時間。辦公室裏其他老師來來往往，有人去上課，有人回來，有人好奇地朝這邊張望，但他們都渾然不覺。
直到上課鈴驟然響起，兩人才猛地回過神來。
“呀，我第二節有課！”蘇瑤看了眼手表，慌忙站起來，“差點忘了。”
“我也該準備下節課了。”林蓄也站起來，這才發現茶已經涼了，但他心裏卻暖烘烘的。
蘇瑤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時又回頭：“林老師，書店的事……”
“今天放學後，我們一起去書店看看？”林蓄接過話，“跟老板談談？”
“好啊。”蘇瑤用力點頭，馬尾辮在腦後輕輕擺動，“那我先去上課了。”
“嗯，中午食堂見？”
“好！”
看着蘇瑤匆匆離去的背影，林蓄重新坐回座位。辦公室裏安靜了許多，大部分老師都去上課了。陽光完全照進房間，空氣中有細微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他端起那杯已經涼了的鐵觀音，一飲而盡。茶涼了，但香氣還在，回甘依然清晰。
打開系統面板，任務進度還是3%，但林蓄心裏已經有了底。書店項目一旦啓動，花錢的速度會大大加快。更重要的是，這個項目有蘇瑤的參與，變得真實而具體起來。
他重新打開文檔，在標題下方加了一行字：“項目合作人：蘇瑤”。想了想，又刪掉，改成：“項目核心成員：林蓄、蘇瑤”。
然後，他開始細化剛才討論的內容。蘇瑤提出的每個建議，他都認真記錄下來，並補充自己的想法。文檔越來越長，計劃越來越完善。
寫到一半，他停下來，打開手機銀行。目前可用資金82萬，書店項目初步預算50萬，國慶旅行預算15萬，剩下的17萬可以用於其他方面。
但50萬夠嗎？林蓄在心裏盤算：租金、裝修、設備、首批進貨、人員工資……如果要做成精品，可能還要追加預算。
不過沒關系，系統的資金是持續撥付的。只要項目啓動，錢就能花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個既能完成任務，又能真正創造價值的途徑。
窗外傳來學生們課間的喧鬧聲，青春洋溢。林蓄望向操場，看到幾個男生在打籃球，女生三三兩兩地散步聊天。這就是他要服務的人群，這就是他做這件事的意義。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瑤發來的消息：“林老師，剛才突然想到，書店可以設置一個‘圖書漂流角’，讓學生把看過的書拿來交換。你覺得呢？”
林蓄笑了，回復：“很好的想法。可以做成透明格子櫃，每本書貼上原主人的留言卡。”
“對！這樣既環保，又能促進交流！”蘇瑤很快回復，還加了個開心的表情。
“先專心上課吧，放學後再細聊。”
“好！”
放下手機，林蓄繼續完善計劃書。陽光慢慢移動，從桌角爬到鍵盤上。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規律而堅定。
這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活正在發生某種深刻的變化。不是因爲系統，不是因爲那一百萬的任務，而是因爲他找到了值得投入的事業，和值得並肩前行的人。
任務還是要完成，錢還是要花。但這一次，他不只是爲了花錢而花錢。
他要建一個書店，一個能溫暖學生、滋養心靈的地方。
他要和蘇瑤一起，做這件有意義的事。
這個念頭讓他充滿了力量，連帶着面對百萬任務的壓力都減輕了許多。
他保存文檔，關掉電腦。下一節課要講《背影》，他需要再準備一下。但在備課之前，他先打開淘寶，搜索“圖書漂流櫃定制”。
跳出來的價格從幾千到幾萬不等。他選了一家中檔的店家，諮詢定制尺寸和材質。客服很快回復，詳細介紹了各種選項。
林蓄估算了一下書店的空間，訂制了兩個1.5米高的漂流櫃，胡桃木材質，玻璃門，總價八千六。他直接下單，預付了30%的定金。
系統面板立刻更新：
【今日新增消費：2,580元（圖書漂流櫃定金）】
【當前任務進度：3.26%】
很好，又推進了一點。
他關掉淘寶，打開教案。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鍾，足夠他再梳理一遍教學思路。
《背影》這篇課文他講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有新感悟。今天，他打算重點引導學生關注細節描寫，體會那些平凡動作中蘊含的深情。
就像蘇瑤剛才給他泡的那杯茶。看似簡單的舉動，卻包含了細心觀察（知道他喜歡鐵觀音）、用心準備（水溫恰到好處）、和無聲的關心（看他忙所以沒打擾）。
生活中的美好，往往就藏在這些細節裏。
林蓄在教案上寫下這行字，然後合上本子，站起身。窗外陽光正好，學生們正在從操場返回教室，青春的臉龐上洋溢着活力。
他拿起課本和教案，走出辦公室。走廊裏滿是學生的身影和喧鬧聲，這是校園最生動的時刻。
經過五班教室時，他下意識地朝裏看了一眼。蘇瑤正站在講台上，在黑板上寫着什麼。她的背影挺拔，寫字的手勢很優美，長發在動作間輕輕擺動。
林蓄停下腳步，看了幾秒，然後繼續朝七班教室走去。
心裏某個地方，悄然種下了一顆種子。
也許，這次的任務，不僅會改變他的消費觀，不僅會建起一個書店，還會帶來一些他從未預料到的改變。
但他並不抗拒這種改變。
相反，他有些期待。
期待書店從藍圖變爲現實，期待重慶之行，期待和蘇瑤有更多的合作，也期待……更多可能。
走進七班教室，學生們已經坐好。看到他進來，喧鬧聲漸漸平息。
“上課。”
“起立！老師好——”
整齊的問好聲中，林蓄開始了新的一課。而在他心裏，另一堂課也剛剛開始。
那是關於如何花錢，如何愛人，如何生活的課。
而這堂課，沒有教科書，沒有標準答案，只有一顆真誠的心，和願意去嚐試的勇氣。
陽光照進教室，照在每個學生年輕的臉上。林蓄站在講台上，忽然覺得，當老師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而能有機會爲學生做更多事，是更大的幸福。
系統給的一百萬，就是實現這種幸福的工具。
他會好好使用這個工具。
從今天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