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趕緊鬆開從他懷裏出來,耳垂紅得像是要滴血。
“這裏……這裏安全嗎?”
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遠遠還能聽到兵器相交的聲音,蘇綰總覺得他們沒有跑開多遠。
“不安全,等我包扎下傷口。”孟玉衡直言。
他喘息漸平,從衣衫上扯下一條布,傷在肩膀,他右臂不能動彈包扎得很是費力。
蘇綰看他一眼,提起裙擺要先自行跑了。
她撞上這些,都算她自己出門沒看黃歷,但現在她沒有等“公孫”的責任。
“蘇綰!”孟玉衡沖着她的背影喊了一聲。
蘇綰腳步頓住一瞬,然後跑得更快了。
她不等他。
她才不等他!
雖然“公孫”剛才救了她,她的馬車沖進刺客群中,也是給他行了方便。
況且,自內心而言,“公孫”要是真被追上來的刺客殺了,對她來說反倒解決一件天大的麻煩。
“你東西掉了。”孟玉衡把地上一個小包袱扔了過去。
雖然他不知道這裏面是什麼,但剛才蘇綰一直很緊張地抱在懷裏。
蘇綰沒有接住,彎腰撿起來包袱看了“公孫”一眼,咬牙轉頭繼續跑。
不知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偏這時候倒吸了口冷氣。
離得有兩丈遠距離,蘇綰竟聽了個清楚。
細雨落在撲溼了她的臉,她隱隱約約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回身一看似是刺客追了上來。
蘇綰在心裏又念叨一遍“倒黴”。
她轉身快步走到孟玉衡身邊,從他手裏奪過來布條,很快給他包扎上傷口,拽起他繼續往前跑。
兩人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前面的滑坡都沒有注意到,一個不留意竟然掉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孟玉衡把她緊抱在懷裏,後背撞在石塊上,發出一聲悶哼。
孟玉衡很快以坡度落差爲掩護,找了個可供短暫藏身的地方。
兩個人的衣裳都被細雨打溼,身子緊貼在一起,蘇綰甚至明顯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
蘇綰慌忙要直起身,扣在她後背的手臂,卻用力按住。
“人呢?”
“剛才明明看到往這邊跑了!”
“搜,仔細地搜,找不到人咱們都得完蛋。”
……
蘇綰緊繃着身子,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生怕有半點動靜被刺客發現。
“別怕。”低沉微啞的男音鑽入耳中。
蘇綰小幅度點了點頭。
良久,蘇綰仔細辨別着聲音,確信搜捕的刺客已經離開,她這才小心翼翼挪動身子,從男人懷裏出來。
男人摟着她腰肢的手臂,無意識地收了一下,最後鬆開了。
天已經黯淡,綿綿細雨卻仍下個不停。
蘇綰到京中半載,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於京中的地形很不熟悉。
現在不在主幹街道上,她只能依稀辨得出兩人先往西跑了一段時間,復因爲刺客追殺轉了方向,現在滑落到這個坡下,她徹底弄不清方向。
在這裏待着肯定不是辦法,且不說兩人一直淋雨,等會刺客要是找不到再搜過來,那就是死路一條。
“咱們現在往哪裏走?”蘇綰問道。
“公孫”沒有回應。
蘇綰又問了一遍,“公孫”仍然沒有任何回應,她這下反應過來不對勁。
她伸手去摸他的臉頰,發現他身上燙得厲害,不知是不是刺客刀上抹了什麼藥。
他們這種人出門,身上應該常帶着治外傷的藥以防萬一,而且,看他和暗衛的對話,他對今天的刺殺或許不是半點沒有防備。
蘇綰情急無奈下,只能上手去他身上翻藥。
她剛摸到他胸前,男人大手突然鉗制住了她的手腕。
“綰……綰綰……”孟玉衡像是已經沒了意識,又像是還有些稀薄的意識。
蘇綰沒有聽太清,趕緊趴下來側過去耳朵。
“什麼?叛亂?你是想說誰要叛亂?”蘇綰覺得他或許命不久矣,要說什麼事關朝廷的重要線索。
她跟“公孫”的是私仇,但“公孫”現在說得是國之要事。
人,她是沒有本事救活,要是能把消息帶給國公爺,倒也不算他白死。
可無論蘇綰再怎麼問,男子都沒了回應。
她從他腰間摸出了藥瓶,嗅了嗅是金瘡藥的味道。
於是,扶着他暫時倚在一棵樹上,從自己衣裙上撕下塊布,重新給他包扎傷口。
天色昏黑,本就看不太清楚,這粉末狀的藥還沒灑到傷口上,就被雨水淋溼沖散。
傷口包扎得只能說聊勝於無。
蘇綰茫茫然往空曠的四周看了圈,她想試着攀上兩人多高的陡坡,可惜腳底打滑手中沒有抓拽物,想爬上去沒有任何可能。
她自己尚爬不上去,更別提帶着他,現在只能另尋出路。
蘇綰看了看地上的男子,朦朧中只見一個輪廓。
她心一狠拿起自己的包袱丟下他走了。
可往前沒走幾步,又掉轉回來,把他扶起來拖着他一起往前走。
她要是把他丟在這裏,他怕是活不過今夜。
到底是一條性命。
男子身形很高大,所有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蘇綰覺得自己要被壓垮了。
前路不知是死路還是活路,三月的雨到夜間冷得刺骨,那濃重的血腥消散後,蘇綰肚子又餓起來。
不僅是她餓,林間的動物也餓。
蘇綰聽得雨幕中,隱隱有狼嚎叫聲,雖然離得遠,但真要將她嚇個半死。
人怎會倒黴到這種程度?
蘇綰掂量着“公孫”有多重,要是狼真來了,把他丟下夠狼啃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