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的效率遠超預期。
三日後，中軍帳內再次聚滿文武。與上次不同的是，帳中央多了幾個被捆縛的影衛，個個鼻青臉腫，眼神渙散，顯然受過拷問。
“陛下，”蒙恬手持一卷竹簡，聲音鏗鏘有力，“經查，東郡發黴谷物均來自城西糧倉，而該糧倉由影衛直接看管！糧倉令已招供，是趙高密令他將黴變谷物混入賑災糧中，再由影衛假扮流民散播！”
他將糧倉令的供詞呈上，竹簡上的朱紅手印清晰可見。
趙高臉色煞白，額頭冷汗直冒，卻仍強撐道：“陛下！此乃誣陷！糧倉令定是被蒙將軍屈打成招！”
“還有這個。”蒙恬不理會他，又命人呈上一個鐵盒，打開後裏面是幾枚黑色令牌，“這是從影衛身上搜出的，令牌背面刻有‘趙’字，與之前亂葬崗發現的一致！”
鐵證如山，帳內文官們竊竊私語，看向趙高的眼神已充滿鄙夷。武將們更是按捺不住怒火，手按刀柄，只待始皇帝一聲令下。
徐福見勢不妙，悄悄向後縮了縮，想溜出帳外，卻被蒙恬的親兵攔住。
“徐福仙師，急着去哪？”蒙恬冷笑一聲，“你與趙高的往來書信，我也一並找到了。”
他又呈上幾封竹簡，上面是徐福與趙高商議如何借“仙藥”斂財、如何構陷李維的內容。字跡雖刻意模仿，但蒙恬早已請筆跡專家比對，確認無誤。
始皇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手中的玉圭被捏得咯咯作響。他盯着趙高和徐福，眼神像要噬人：“趙高，徐福，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趙高“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陛下饒命！老奴一時糊塗，被徐福蠱惑，才犯下大錯！求陛下看在老奴侍奉多年的份上，饒老奴一命！”
徐福也跟着跪倒，涕淚橫流：“陛下，臣也是被趙高脅迫！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啊！”
兩人互相攀咬，醜態畢露。帳內衆人無不側目，連最貪生怕死的文官都露出鄙夷之色。
李維站在一旁，心中並無快意，只覺得一陣悲涼。權力場的爭鬥，最終總是以最醜陋的方式落幕。
“忠心耿耿？”始皇帝忽然笑了，笑聲裏卻滿是暴戾，“趙高，你私扣糧草、構陷忠良、散播疫病，害死多少大秦子民？徐福，你騙朕說求仙藥，實則中飽私囊，與趙高勾結，視朕爲昏君！”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龍袍掃過案幾，將上面的奏報掃落在地：“來人！”
“臣在！”侍衛們應聲而入。
“將趙高、徐福拖下去！”始皇帝的聲音如同驚雷，“趙高誅九族！徐福……”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殘忍，“讓他去求仙藥！把他和他的童男童女，全部扔到海裏去！”
這比直接處死更狠毒——讓徐福在絕望中體驗自己編造的“仙山”謊言。
趙高和徐福的慘叫聲被侍衛們拖出帳外，漸漸遠去。帳內一片死寂，無人敢言。
始皇帝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最後落在李維和陳默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帶着一種復雜的欣賞，仿佛在打量兩件稀世珍寶。
“李維，陳默。”他忽然開口，語氣緩和了些許，“你們識‘天書’，懂‘奇術’，又能辨忠奸，是大秦的棟梁。”
李維心中一緊，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秦始皇的“欣賞”，往往伴隨着無底線的索取。
“陛下謬贊。”李維躬身道，“草民只是略懂皮毛，不敢當‘棟梁’二字。”
“不必謙虛。”始皇帝擺了擺手，“朕知你二人有異術。如今趙高已除，東郡安定，你們可有什麼能讓大秦更加強盛的‘奇術’？”
又來了。李維和陳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陳默上前一步，道：“陛下，草民懂些‘煉礦’之術，可提高鐵器質量，讓大秦兵器更鋒利，農具更耐用。”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冶鐵技術既能強國，又不至於像“海圖”那樣引發太大動蕩，相對安全。
始皇帝眼中一亮：“哦？何時能成？”
“只需三月。”陳默道，“草民需要人手和礦山，保證能煉出比青銅更堅硬的鐵器。”
“好！”始皇帝當即下令，“蒙恬，撥三千兵給陳默，任他調遣！所需物資，一概優先供應！”
蒙恬領命。陳默鬆了口氣，暫時避開了“天書”的鋒芒。
始皇帝的目光又轉向李維：“你呢？”
李維深吸一口氣，決定拋出一個既能滿足秦始皇野心，又能爲自己留後路的提議：“陛下，草民想完善‘海圖’。”
“海圖？”
“正是。”李維道，“陳默先生煉鐵器強兵，草民願繪海圖拓土。待鐵器成，巨舟造，便可揚帆遠航，將大秦的旗幟，插遍徐福口中的‘仙山’，便可更遙遠的‘大洲’！”
他將“煉鋼”與“航海”綁定，既符合秦始皇“強兵拓土”的終極目標，又爲兩人爭取了合作的空間——陳默負責提供造船和航海所需的鐵器，他負責規劃航線，相輔相成。
始皇帝的眼中果然燃起熊熊野心，仿佛已看到大秦的戰船橫跨大洋，征服未知的疆域。
“好！”他重重一拍案幾，“朕準了！蒙恬，你全力配合！朕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大秦的疆域，東到滄海，西抵流沙，南至百越，北達遼東！”
他的聲音回蕩在帳內，充滿了對“萬世帝國”的狂熱。
李維低頭躬身，掩去眼中的復雜情緒。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海上等待着他們。而那支早已沒墨的神機筆，被他悄悄藏得更深了——在這個靠實力說話的時代，真正的“奇術”，從來不是那支筆，而是他們腦中的知識，和活下去的勇氣。
東郡的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維抬頭望向帳外，仿佛已看到遠處的海岸線，和那片等待着他們的、既危險又充滿希望的蔚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