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川跟了陸皖錚六七年，見得多是他四兩撥千斤的沉穩從容。
唯一一次失態是今年年初。
一個跨境案件正是緊要關頭。
封閉一個月，才讓摸一次手機給家裏保平安。
陸皖錚站在窗前盯着黑屏的手機發呆。
王百川給老婆打完電話，想叫他去遊泳放鬆一下。
陸皖錚抬頭，眼神空空的望着他，仿佛下一息就要轟然倒地。
“他說她訂婚了！”
他忽然就笑了，嗓音低啞，如受傷困獸的哀鳴，抬手捏捏眉心。
王百川看見他頭上青筋直跳。
“怎麼可能！”他的身體往後靠，卻沒有一個支點能撐住他。
王百川快步上前，已經來不及。
陸皖錚頹然坐在地上，臉埋進膝間，肩膀抖動着，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一直在抖。
王百川不敢出聲，也不敢離開。
陸皖錚只維持五分鍾，就站起身，他的眼尾帶着些許水光。
眼裏是摧枯拉朽的決絕。
“用最快的速度結案！”
從那之後，陸皖錚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
臨時作戰室氣氛焦灼而緊張。
其他省抽調的同事看着王百川的目光裏都帶着同情。
不過沒人有時間八卦。
本要徐徐圖之的案子，在陸皖錚雷霆手段之下，兩個月辦結。
結案當天，所有人一頭栽倒在床上。
王百川醒來就收到在上級單位任職的好友信息。
【你那個領導炸了！】
緊接着原單位同事紛紛發來詢問信息，所有信息匯成一句話。
陸皖錚要回淮城，不惜一切代價。
王百川這才想起他好像說誰訂婚了？
他以爲最近這些反常舉動都是因爲失戀。
這是要回去搶親？！
刺激！
王百川手機脫手而出。
之後的陸皖錚更加瘋狂，不惜降職也要回淮城。
上級單位幾次派人下來安撫，被陸皖錚一紙辭職信堵回去。
耗時四個月，陸皖錚升任淮城一把手。
這在組織裏是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調令下來當天，他就訂了回淮城的機票。
王百川也跟來了。
飛機上，他沉默的盯着窗外一動不動，活生生一塊望妻石！
王百川吐出一個煙圈，怪不得手臂上一道抓痕就緊張成這樣。
領導這是真怕了！
周然在茶水間待了一會兒，端着半杯咖啡回到辦公室。
林戎沒有回來，楊洋正跟一個同事扯皮。
自從陸皖錚幫她撐腰，跟上級單位的對接非常順暢。
手機裏躺着七八條喬女士的未讀消息。
周然懶得點開，不是提醒她幫楊昱添減衣服就是交代她備孕的注意事項。
周然放下手機，試着從楊洋兩人的對話裏找出解決辦法。
就是調閱幾份檔案，已經扯了好幾天了。
周然聽着聽着，又想起陸皖錚。
他們以前也在電話裏扯皮，通常都是陸皖錚讓着她。
那些年她所有的壓歲錢都變成了話費飄向國外。
心口蔓延起陣陣酸楚。
手機響第二遍時，楊洋拍拍兩人間的隔斷。
“周周！喬女士都給你打兩遍電話了！”
看來吵的很厲害啊，都驚動未來準婆婆了。
周然拿起手機，猶豫要不要接。
楊洋喝了口水潤嗓子，悄聲提醒她，“有話要說的！周周！”
不及周然反應，喬女士掛了電話，座機響了。
周然只能接起來。
“周然！你怎麼回事？電話打死不接！”
周然本想說上班時間。
喬女士根本不給她機會。
“馬上到雨季了，我給楊昱準備了雨衣雨鞋。我送過去！”
周然心中拉響警報。
喬女士但凡幫楊昱準備了什麼都是盛氣凌人叫她過去取。
果然喬女士話頭一轉，“正好叫你袁媽媽吃頓飯。”
周然想都沒想拒絕。
“哼！袁主任答應了。你就算不是她親生的，也該孝順一點！”
“總不讓我們見面算怎麼回事！沒有我們哪有你今天的好日子！”
掛了電話，周然給陸二叔發信息。
不知道他這個護花使者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異樣。
陸二叔就像聞着肉味的蒼蠅，一聽袁鳳華要去見未來親家，直接要地址。
【二叔，你就不先打聽打聽？】
陸二叔：【打聽什麼！去了直接問我們袁袁！】
周然扣下手機。
一點都不懂迂回！怪不得你追不到人！
下班時坐在周然前邊的楊洋很沉默。
周然猜測她被不停的扯皮耗光元氣，經過她時拍拍她的肩膀。
“要不明天咱倆去檔案室找吧！”
現在想起走訪，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
楊洋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見她背着包要走，試探的問。
“就算去明天也不行，林戎說她要跟胡總去應酬！又把工作推給咱倆。”
“不過，周周，你這是要去哪？”
周然並不隱瞞，“喬女士叫吃飯。”
每次喬女士叫吃飯，都是袁媽媽結賬。
楊洋眼睛亮了亮，“去了好好跟阿姨說，你跟楊昱這麼吵不是辦法！”
周然無意解釋。
感情不好才有機可趁！
吃飯的地方離周然單位不遠，是舊城區老字號。
裝修古樸典雅，是個交際應酬的好地方。
周然去的時候，人都到了。
陸二叔正坐在袁鳳華身邊拿着菜譜勾畫。
嘴裏還念叨着哪個菜周然愛吃，哪個菜袁鳳華愛吃。
全然不管冷臉的喬女士。
陸二叔點好菜，把菜譜往桌上一放轉到喬女士面前。
“喬女士看看需不需要加點。”
喬女士拿過菜譜看了看，遞給服務員。
拉着周然坐到身邊，悄聲問陸二叔是誰。
周然不好討論長輩的長短，只是看着喬女士笑。
喬女士憤憤的掃了一眼殷勤燙杯子倒茶的陸二叔。
嘟囔了一句，“一看就遊手好閒的二流子！看袁主任有權有勢…”
說着翻了個白眼。
周然心裏不舒坦，正要解釋，陸二叔已經接過話茬。
“那說明我們袁袁風韻猶存！”
這話倒不算恭維。
袁鳳華沒經歷過生育磨難，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緊致，襯上姣好的面容。
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個五六歲。
只是平素神色端肅，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袁鳳華瞥了一眼陸二叔，他立刻埋頭倒茶，還把一杯推到喬女士手邊。
“美容養顏的養生茶，你該多喝點，或許還有用！”
袁鳳華嘖了一聲。
陸二叔做了閉嘴的動作，又給周然倒了一杯。
熱菜上畢，喬女主才說明來意。
果然有事有求於袁鳳華。
